第十五章 玉山会西王母
玉山的雪下得没个完,
鹅毛似的雪片裹着风打旋,
灵昭睫毛上都结了层薄冰,
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冻成了小冰晶。
穷奇缩着脖子跟在后面,
尾巴卷成个毛团,
偶尔用爪子扒拉一下路边的冰棱
——那冰棱透亮得像玉簪,
被它一碰“咔嗒“断了,碎成满地星星。
“再往上走就到了。“
灵昭抹了把脸,忽然指着前方,
“你看那座玉殿。“
雪雾里浮出一座宫殿,
墙是暖白色的羊脂玉,
顶覆着一层薄雪,
倒像撒了把碎糖霜。
殿前两只青鸟正缩着脖子跺脚,
它们翅膀展开足有两丈宽,
羽毛上沾的冰碴子被体温烘得慢慢化了,
滴在雪地上,
洇出一个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站住!“左边的青鸟忽然开口,
声音像冰棱相撞,
“西王母正在里头……”
话没说完打了个寒颤,
赶紧把翅膀往怀里拢了拢,
“正里头歇着呢,生人不许进。“
右边的青鸟用喙啄了啄伙伴的翅膀:
“刚还听见殿里‘哐当‘响,
准是又在摔玉盏了。
前儿个摔碎的羊脂玉碗,
碎片都够给咱们铺窝了。“
话音刚落,殿内传来一声尖啸,
震得檐角的冰棱簌簌往下掉。
灵昭踮脚往里瞧,
见个穿朱红绣凤袍的女子正背对着门站着,
袍子下摆扫过地面的雪
(原来殿门没关严,雪飘进来积了薄薄一层),
扫出几道弯弯曲曲的印子。
她身后拖着条斑斓的豹尾,
正烦躁地拍打着地面,
尾尖扫到旁边的玉案,
案上的琉璃盏“当啷“滚了下来,
被个小侍女眼疾手快接住——
那侍女手背上有道新鲜的红痕,
像是被碎瓷片划的。
“一群废物!“女子猛地转身,
鬓边的玉胜(那玉胜雕着凤凰衔珠,
珠子是活的,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
撞得发响,“三千年炼的仙丹!
就摆在玉龛里,
你们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
底下跪着的侍女们缩成一片,
最前头的那个怀里还抱着块碎玉,
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
“我们、我们昨夜轮值时听见窗外有响动,
追出去只看见一串脚印,
雪太大……”
“雪大就成了理由?“
西王母往前踏了一步,
虎牙在唇间闪了闪,
却没真露出来,
“我养你们是让你们看殿的,
不是让你们来学怎么找借口的!“
灵昭忽然注意到,
最边上那个小侍女正悄悄往袖里藏什么,
袖口露出半截染血的布条——
想来是刚才接琉璃盏时被划伤了,
怕被西王母看见又挨训。
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声音裹在风雪里飘进去:
“雪天路滑,追贼时摔着了吧?
我看她手都破了。“
西王母猛地转头,
豹尾“唰“地竖起来,
像根绷紧的绸带。
她打量着灵昭,
目光扫过穷奇——穷奇正趁人不注意,
偷偷舔爪子上的冰碴,
被她一瞅,顿时僵成个毛球。
“你是谁?敢闯我玉山?“
西王母的声音里还带着怒气,
尾尖却不自觉地放缓了摆动,
“我这儿丢了仙丹,
正烦着,别来添乱。“
“我叫灵昭。“
灵昭往殿里走了两步,
雪在脚下咯吱响,
“刚听这位姐姐说看见脚印了?
或许我能帮着找找。
“她弯腰时,瞥见地上散落着几粒碎玉,
那玉碎上沾着点灰黑色的毛,
不像兽毛,倒像是……
“找?怎么找?“西王母挑眉,
忽然嗤笑一声,“这玉山漫山遍野都是雪,
别说脚印,就是神仙来了也……”
话没说完,穷奇忽然“嗷“了一声,
挣开灵昭的手往殿后跑。
灵昭赶紧跟上,转过玉雕的廊柱,
就见穷奇正对着一堆半埋在雪里的枯树枝扒拉——
那树枝堆得歪歪扭扭,
像个被雪压塌的鸟窝,
窝里还露着半截亮晶晶的东西,

像是丹盒的边角。
“这是……”灵昭刚要伸手,
树枝堆突然动了动,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猛地探出来,
抓着那丹盒就要往石缝里钻。
那爪子上沾着雪,
指甲缝里还卡着片玉屑,
最奇的是,
那爪子上头竟长着张小小的人脸,
眉眼皱成一团,
活像个做错事的孩童。
“举父?“西王母跟过来,
看见那人脸猿猴,忽然“咦“了一声,
“你不是三年前被我赶下山的那只……”
举父抱着丹盒缩在石缝里,
人脸涨得通红,
尾巴(那尾巴倒像普通猿猴的,毛茸茸缠在身上)
抖个不停:
“我、我就是想回来看看……”
他爪子一松,
丹盒“啪“地掉在雪上,
滚出颗鸽蛋大的仙丹,
金闪闪的,在雪地里像团小太阳。
灵昭捡起仙丹,
忽然发现举父的耳朵尖缺了块毛,
冻得通红。“你躲在这儿多久了?
“她把仙丹递回去,“
这丹盒里的棉垫都冻硬了,
想来你也没处暖和。“
举父的脸更红了,
支支吾吾道:“我、我听说吃了仙丹能长生……
我不想离开玉山,
这儿的雪落在身上是暖的,
西王母以前总给我喂蜜饯……”
他忽然低头,爪子捂住脸,
“可我打碎了她最爱的玉瓶,
她就把我赶出去了……”
西王母的豹尾不知何时垂了下来,
轻轻扫过地面的雪。
她忽然叹了口气,
弯腰捡起丹盒,
往里头塞了块暖玉:
“那玉瓶是我年轻时一位老友送的,
当时是气坏了……”她顿了顿,
看向举父冻裂的爪子,
“这三年你在山下怎么过的?
冬天也没个窝……”
举父没说话,
只是从石缝里拖出个破布包,
打开来,里头竟是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
半块碎玉、一片带冰的羽毛、
还有颗磨得光滑的石子。
“我、我捡的,想着回来送给你……”
灵昭看着西王母接过那半块碎玉,
指尖轻轻摩挲着,
忽然转身对侍女们说:
“去把我房里的蜜饯匣子拿来,
再取些伤药。“她说话时,
尾尖温柔地扫了扫刚才手被划伤的侍女,
“愣着做什么?
手破了还不赶紧上药?“
小侍女们愣了愣,
忽然都笑了,
忙忙活活地转身去了。
离开玉山时,雪已经停了。
西王母塞给灵昭一个红绸包,打开来,
是颗拳头大的蟠桃,
绒毛上还沾着点雪,
甜香混着雪气飘出来。
“这桃儿,“她豹尾卷着个蜜饯匣子,
正往举父怀里塞,“吃了能添些年岁,
不过……”她看了眼举父——
举父正抱着匣子啃蜜饯,
尾巴摇得像朵花,
“活得久不如活得舒坦,是吧?“
灵昭牵着穷奇往下走,
回头时见殿门口堆了个雪人,
是举父用爪子堆的,
歪歪扭扭的,
西王母正用玉簪给雪人安鼻子,
侍女们围着拍手笑。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玉殿上,
雪开始化了,
滴答滴答落在石阶上,
像谁在轻轻哼着歌。
穷奇忽然停下脚步,
回头望着那片热闹,
尾巴轻轻扫了扫灵昭的手背。
灵昭摸了摸它的头,
忽然明白,原来真正让人记挂的地方,
从不是有多华丽的宫殿,
而是哪怕吵过架、红过脸,
也总有人记得你爱吃的蜜饯,
愿意等你回来,一起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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