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下的独语

寒山孤月||云南

初秋午夜,边地宁谧。山溪潺湲,虫声唧唧,勾勒出一幅田园锦绣图卷。夜色四合,整个村庄沉浸于墨色之中。借着一盏松明的微光,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踱步在崎岖乡间小路上。一个难解之题萦绕心头:为何往昔山村岁月清贫却欢欣洋溢,而今丰衣足食,反而陷入无边焦虑?

这思绪悄然牵引出南怀瑾先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提出的“世纪之问”——两个关乎人类命运的深刻命题:一是如何为全人类构建新的经济哲学思想;二是如何构建精神与物质文明沟通的综合科学思想体系。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如天堑横亘于人类文明前路。

沿着山径前行,虽夜色如墨,心灵却异常澄明,仿佛时光也在朦胧月色中凝滞。蛙鸣阵阵,应和着醉美田园的节拍;心若止水,恰是人间至上的玄妙境界。

不觉间,思绪飘向“幸福”之本质。童年虽身处泥泞,却能不知天高地厚,洒脱自在。呼天地之正气,吸乾坤之精华。虽徜徉于山村方寸之地,却能神游八极,快活似仙。伫立田畴,观稻浪千重,神情自若,一任自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饥时一箪食一瓢饮却心满意足,困时一榻朽木安眠却怡然自得。于此境中,人方为生命之主宰。纵是微光一缕,彩虹一现,亦足以照彻寰宇。

徘徊田野间,静观庄稼从播种、成苗、开花、挂果至成熟,乃悟生命不过是一段历程,一番因缘,一幅流动画卷。在生长中见证四季轮回,尤喜《黄帝内经》四季之喻:发陈、蕃秀、容平、闭藏。四季更迭如常,人却在匆忙间流转。静思人生意义——为何而生,何以求生,去向何处?终究是凡人绕不开的诘问。恍然若梦,恰似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化蝶,还是蝶化庄周。

思绪飞扬,穿越千年时光。人生代代如流水,竟不及山间一棵千年古松。正感叹生命须臾,却又沉思:人生意义究竟何在?社会该当如何形态?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充满生机。人类告别小国寡民,远离物质困乏。科技飞跃,物质昌明,生活蒸蒸日上。昔日“坐地日行八万里”的幻想,“嫦娥奔月”的神话,而今皆成现实。我们真正能够“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飞速发展的经济,日新月异的科技,化不可能为可能。

然而这也是最令人困惑的时代。物质丰盈与精神贫瘠诡异共存,信息爆炸与智慧匮乏并行不悖。人们夸夸其谈,却缺乏人生大智慧;学富五车,却难掩内心窘迫。面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物欲横流,人们失去虚怀若谷的底色,不贪不嗔的淡定,只剩满腔焦虑与空虚。在这“进亦忧,退亦忧”的十字路口,那穿透时空的“世纪之问”如暮鼓晨钟,提出时代之反思:为何时代愈进步,人心反而愈陷困顿?

此问非书斋玄思,而是静观波澜壮阔后的冷静反思,看尽物欲横流后的恬淡高雅,是对人类文明走向的深切忧思,更是对现代性悖论的犀利洞察。

当我们沉醉于朝朝暮暮的宴饮,沉迷于纸醉金迷的世界,更在科技构建的虚拟世界中徜徉;当新兴技术狂欢,物质狂潮天翻地覆,当GDP成为社会新图腾时,南怀瑾先生早已洞察:外在的繁华正以内在的荒芜为代价。这道“世纪之问”,恰似一剂清醒良方,让喧嚣中狂欢的人们暂停脚步,回望来路,审视当下,思索未来。人们在锣鼓喧天后独处时,方觉人生索然无味,欲壑难填。不禁感叹:孩童时月下嬉戏的快乐,何时离开了我们的生活?

环视四周,物质主义席卷每个角落。我们拥有前所未有的物质享受,却丧失了安顿心灵的能力。消费主义者鼓吹“我买故我在”,将人简化为欲望载体。功利主义培育出“精致利己主义者”,导致道德滑坡。成功名流兜售成功哲学,却漠视生命真谛。社交媒体炮制多彩幻象,造成热闹的隔离——人们从未如此相连,却又从未如此孤独。这难道就是我们追求的“进步”吗?

时代顽疾有其脉络渊源,亦有千年智慧可医。人类发展史是不断探索、修正完善的历史。古印度释迦牟尼创立佛学,广启心智,广度众生。六祖惠能提出“迷时师度,悟了自度”的思想,净化人心。中华智慧传统中,始终保持着对技术理性的警惕和对价值理性的坚守。儒家讲求“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道家主张“绝圣弃智,民利百倍”;佛家阐明“心净则国土净”。南怀瑾先生毕生弘扬的,正是这种内外兼修、物心并重的健全人生观。

当前世界动荡不安,危机重重。中东、东亚、中亚、俄乌、南亚等地狼烟四起。西方丛林规则、零和博弈无法解决世界难题,“人类命运共同体”思维彰显中国五千年文化格局,更是打开世界和谐共生之道的金钥匙。现实发展更需要我们接续这份古老智慧,以平衡现代性的偏颇。

面对这道沉甸甸的追问,我们需要一场深刻的文化觉醒。这不是要回到“小国寡民”,也不是单纯主张“采菊东篱下”的恬淡。社会更需要一种反思:高速发展同时,也需要“慢一点”的生活心态,如正在打造的“慢城”生活。要开创更加均衡的文明形态——既享受现代科技便利,又不沦为技术的奴隶。曾仕强先生提出“要科技而不要科技化”的观点,点出了过度科技化的负面影响。“科技的尽头是玄学”之说,也让人们在科技之余对灵魂世界进行哲学思考。

散文||星野下的独语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中,需树立既追求合理物质利益,又不陷入消费迷狂;既发挥个人主体性,又不堕入极端自我中心的价值观。中国古代提倡“中庸”思想,强调不偏不倚,过犹不及。教育中既注重个人技能素质提升,更注入人文精神滋养。城市规划中,需保留个人精神空间,让人文精神得到升华。经济发展中要纳入幸福指标,不以物质利益为唯一目标。注重仪式文化培养,在日常生活中恢复仪式感与敬畏心,增强幸福感。

面对人生的种种困惑,每个人都可以从自身开始改变。尝试远离科技,放下手机,平心静气读一本经典书籍;调节心态,在忙碌中寻找快乐;关注人生意义和生命质量,不仅关心财富积累,更关注身心健康;建立人与人之间友爱信任的桥梁。当我们重新发现与自然、与他人、与传统的联结,我们就在为这个时代的精神困境提供最真切的解答。

灯火阑珊处,对人生意义的探究依然继续深入。这不仅是个人的疑惑,更是一个时代的自我反思。或许真正的进步,不在于我们走得多快多远,而在于是否记得为何出发;不在于征服了多少外部世界,而在于是否安顿好了自己的内心。这道“世纪之问”,最终指向每个现代人无法回避的生命课题:如何在喧嚣中保持清明,在变化中守住根本,在有限中体味无限——这既是对文明的考验,也是对每个生命的叩问。 

2025年10月18日于寒舍

图片/网络

作 者 简 介

张向东,笔名寒山孤月,云南省怒江州兰坪县人,白族,爱好文学,喜欢独立思考,具有较强的文学功底,曾在各种刊物、网络上发表数十篇文章。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总编:琅    琅 

副总:蔡泗明  倪宝元  赵继平

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杨   青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清   泉  刘远新

审校:严圣华   修焕龙  唐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