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尊爱的老师余正洪
刘景岗||湖北
1977年末,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就在那年,累计有十一年的应、往届中学毕业的570万莘莘学子参加了高考,其中有27.3万人幸运录取,录取率为4.8%。
当年地处湖北省仙桃市最南端的沙湖镇取得不菲的成绩,被大学录取的考生有二十多人,其中1975年高中毕业的占了大半,达到十五人,我便是其中之一。
这段往事曾经在小镇沙湖的街头巷尾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一晃过去近五十年了,历史的尘埃早已将这些往事淹没,只是那些七五级的老同学们每每聚在一起,谈及当年高考被录取时,都会不约而同地提到一个人的名字,他就是余正洪老师,大家一致认为是他出色的教学,为大家奠定了坚实的数学基础,从而让我们这些学生得以在高考中脱颖而出。
余正洪老师是在1972——1973两年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的。正是那个时间节点,国家有意纠正全国各地学校教育混乱不堪的状态,发出有限恢复教育秩序,让学生正常学习数、理、化等基础知识。这一时期后来被定位成为“教育回潮”时期。正是这波教育回潮,激发了余正洪等一批老师向学生传授知识的欲望,造就了我们的未来。
余正洪老师个头不到一米七零,身材瘦小。一双不大的眼睛虽然在不停地眨巴,细看上去却十分有神。一头黑发整齐地梳理成偏分式。那张狭长的脸多半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很少释放出笑意。讲话语调平缓,语速极快。
余老师酷爱抽烟,据我观察,只要是数学课,学校的预备铃声一响,他便夹着诸如三角形、圆规等教具出现在我们教室门口,烟依然抽着,但只要是上课铃声一响,哪怕是那根烟还有大半,他也只会是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狠心地将烟扔掉,按部就班地走进教室。
他的出现像一抹和煦的春风,让我们的求知欲如雨后春笋般地迸发,一头扎进探究知识的海洋。
他的教学方式与其他老师相比是不相同的。过去我们所接触的数学老师往往都是照本宣科,将课本上的例题传授给学生,然后布置作业完事。余老师是不讲例题的。他首先是让学生自己看书本上的例题,等学生表示例题已经看完后,请学生就看不懂的地方提出问题,余老师便一一作答。解答完问题后,余老师就会抛出一个比书本上例题深奥一些的同类题目让学生去做。这种题目是班上多数学生做不出来的,这时余老师就会利用这个题目,围绕问题导向,有针对性地解惑答疑,详尽地将这一堂课的知识点讲深讲透,进而起到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的效果。
布置作业,余老师也不同寻常。过去我们的数学老师往往是在书上选择几个练习题让学生去做了事。余老师每次布置作业,除了书本上的练习题以外,总有额外的题目交给学生去做,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每次布置的作业中都会有一道选做题。而且他特别强调:选做题不是必做题,这种题是为脑袋聪明,成绩优异的学生准备的,希望大家千万不要勉为其难。在这一说辞之下,那些做梦都想当聪明孩子的学生怎么会放弃做选做题的机会呢?正是这一道又一道选做题,让我们这些迎难而上的学生数学解题的能力得到极大地提升。
余老师授课时,教室里可谓鸦雀无声,他是靠什么达到这种境界的呢?除了他对所授课的知识讲解得精辟透彻外,还有他对课堂教学的组织有独到之处。本人读书从小学到中学毕业,在每学年结束后老师给的评语都会有这样一段话:该学生能积极举手发言。这个评语十分中肯,无论是在哪个学科的课堂上,只要是老师把问题提出来,毋庸置疑,我的手一定是举起来了,而且为了引起老师的注意,我还会用手肘不断地鼓捣着书桌面发出响声。但这一招在余老师面前是不起作用的。余老师很少点我发言,甚至据我观察他基本上不点举手的学生发言。每当他提出问题后,便用他那双不断眨巴着的犀利的目光扫视着课堂上的学生们,只要是发现有心不在焉的学生 ,就会被他不冷丁地点将起来,让其难堪不已。仅就这一招足以让班上的学生们注意力高度集中,倾听他深入浅出地授课。
余老师从来不动手打学生,也不曾对学生爆粗口或者大发雷霆地斥责学生。但学生大多对他十分敬畏。究其奥妙,他批评学生有独到之处。有一天下午,我吃过晚饭来到学校和几名同学在学校操场上打篮球,当时我们玩兴极高,竟然没有听见晚自习的铃声,显然我们晚自习迟到了,余老师派一名学生把我们叫到我们教室门前,只见他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笑意,用平缓的语调对我们说:哎呀,我看你们已经不是学生了,是不是?都是篮球队员了,是国家队、省队还是县里的队员?我把你们一看,一个个长(chang)的不像鳝鱼,短的不像泥鳅,恐怕是连校队也攀不上,还一股震劲地打球,连课都不想上了,典型地没有自知之明!这一席话让我们个个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余老师对学生的严苛,来自于他对学生骨子里的爱。我毫不谦虚地说,当年我是余老师的得意门生之一,可以说每次数学考试如果我不能得满分不仅自己自责,余老师也不会宽容我。
我读书从小学到高中除了爱积极举手发言外,还有一个毛病就是爱交头卷,无论哪门考试我基本上是会交头卷的。
有这么一段往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初二上学期的数学单元考试,余老师监考。我拿到试卷一看觉得非常简单,安排两个小时考试时间,我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完了,可能是看到我有些躁动且不安分,又要去交卷了,余老师在教室走廊巡视时特意走到我的座位处看了看,走到讲台上边缓缓地说:做完考卷的同学要认真检查一下,不要急于交卷。爱交头卷的我哪里理会老师的叮嘱,毫不犹豫地把卷子交给老师,扬长而去。
交过试卷的我迅速转战到了乒乓球桌,与其他年级的一名学生打起球来。当我们激战正酣之时,余老师远远地叫着我的名字,要我回到教室里来。我信心满满拿着球拍和球小跑回到教室,一看余老师满脸严厉,我心就有一点虚了,只见余老师拿着我的试卷,用手戳在试卷的最后一题上,那道题上余老师用红色的墨水笔重重地打了一个很大的叉!
非常自信的我睁大眼睛朝试卷上看去,发现我错了!我答案上的一个小数点打错了一位。我无言以对,满心愧悔,痴痴地看着余老师。余老师没有理会我的情绪,只见他一边说,我要你交头卷,一边从我手中夺过那只乒乓球,把它放在那个错误的小数点上,用手重重地一拍,那圆圆的乒乓球顷刻间变成一个瘪球了。
这是我永生难忘的一幕,他的这一拍改变了我以后治学的态度,在以后的考试中,尽管想交卷,但我起码要将卷子检查两遍以上才交卷。

由于全身心地投入教学,加上教学业务能力超强,余老师的付出得到了很好的回报,那两年在沔阳县举行的初中数学调考中,我们班的成绩每次在全县都是名列前茅的。
我们原以为余老师只是一个严肃刻板的数学老师,实际上余老师还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中之杰。记得初二下学期的一天,唱歌课老师因故请假,作为班主任的余老师叫两名学生把一台脚踏风琴抬到教室里,一向一脸肃然的余老师居然一边弹着风琴,一边敞开他那雄浑的歌喉教我们唱起当年最流行的歌曲《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他那浑厚圆润的歌声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每一名学生,让大家看到了余老师的另一面。
任何人的命运都与时代紧密相连。当我们进入高中读书时,国家又开展了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那场运动彻底否定了“教育回潮”的做法,在时代的浪潮裹挟之下,余老师又被戴上“反动白专分子”的帽子,灰头灰脸地回到“臭老九”的行列。
好在是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步入正轨,随着改革开放的新时代的到来,高考制度的恢复,人们对知识的重视程度逐步提高,余老师总算扬眉吐气,拥有了用武之地。教育局将他从沙湖镇调到县教研室,担任初中数学教研员,负责指导全县初中数学教学工作,他那出色才能总算是得以施展与张扬。当我们得到这一消息后都无比欣慰,参加工作后的我们都曾看望过他。
余正洪老师已于前年驾鹤西去,尽管如此,他的举手投足、音容笑貌在那批学子的心中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他是一位十分敬业、教学能力超强、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的老师。
教师是一个十分高尚的职业,但并不是每一名老师都值得学生去尊重,也不是每一名老师都能给学生留下记忆,而无论岁月如何流逝,时代如何变迁,依然有一批学生念念不忘,赞不绝口的老师肯定是凤毛麟角,为数不多的。之所以让学生一以贯之地敬重,是因为这样的老师是这些学生生命中的贵人,是他们用心血、汗水与智慧改变了学生的人生。余正洪老师肯定属于为数极少的这一类!
感谢您,余正洪老师,您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的天使!您是值得我们永远尊重的贵人!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刘景岗,湖北仙桃市人,中文专业大学本科,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从事过中学教育,做过市委机关文字工作,担任过镇及市直机关主要职务。在市人大副职岗位上退休。其间在多家省级以上刊物上发表小说散文数十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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