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荔枝
今年的荔枝是丰收了。街市上,红艳艳的果子堆成了小山,价钱比往年便宜。小贩们吆喝着,声音里透着几分得意,仿佛不是卖荔枝,倒是施舍着什么恩惠似的。买的人也多,这个三斤,那个五斤,拎着满手红袋子,脸上浮着笑,好像占了多大便宜。
我家也买了许多。先是母亲提回一兜,说是觉得味道不错,核小肉厚,忍不住就买了许多。我尝了一颗,果然甜得很,汁水在口中迸开,顺着喉咙滑下去,凉丝丝的。于是便一颗接一颗,不知不觉间,那一小堆荔枝壳便在桌上积了起来,像是一座微型的火山口。
正吃着,楼上姨妈又送来一袋,说是亲戚从外地寄来的,自家吃不完。我推辞不过,只得道谢收下。这荔枝比先前买的更饱满些,皮薄得几乎透明,隐约能看见里面雪白的果肉。我剥开一颗,汁水立刻溅到手指上,黏黏的,带着一股特有的清香。
“少吃些,这东西上火。”母亲在一旁提醒道。我嘴里应着,手却不停。荔枝这东西实在奇妙,明知吃多了不好,可就是停不下来。一颗接一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剥皮,去核,咀嚼,吞咽,循环往复。舌尖上的甜味越来越浓,却也越来越麻木,需要更多的甜来刺激。
不曾想,临睡前喉咙便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生了根。起初并不在意,待到半夜,竟被痛醒,咽口水都如刀割。起床找水喝,看见餐桌上还堆着小山似的荔枝,在灯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忽然就觉得有些可厌了。
我捧着温热的盐水小口啜饮,喉咙的灼痛略微缓解。窗外路灯惨白的光线透过纱窗斜斜地照进来,正好落在那些剩余的荔枝上,红艳艳的表皮泛着冷光,竟显出几分讽刺来。白日里还觉得是人间至味,此刻却成了痛苦的源头。
次日清晨,喉咙的肿痛更甚,说话都带着嘶哑。母亲见状,又絮絮叨叨说起“一颗荔枝三把火”的道理。我默默听着,想起昨日大快朵颐时的畅快,与此刻的痛苦形成鲜明对比,不禁苦笑。
中午路过水果摊,小贩们还在不知疲倦地吆喝:“新鲜荔枝,不甜不要钱!”价格似乎又降了些,围着的人更多了。一个胖妇人抓着一串荔枝向旁人炫耀着新鲜,那得意洋洋的神情,活像我昨日的样子。她身边的小女孩仰着脸,眼巴巴地望着母亲手中的荔枝,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我不由摸了摸喉咙,那里还在一跳一跳地疼着。
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也曾告诫我荔枝不可多食。那时不解,只觉得这样美味的东西,怎么会有害处呢?如今喉咙的疼痛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爷爷的话是对的。人生许多道理,非得亲身吃过亏,才能真正懂得。
母亲熬了凉茶,我皱着眉头灌下。味很苦,但喉咙的灼热渐渐消了。桌上的荔枝还剩不少,母亲说要拿去分给邻居。我看着那些红艳艳的果子,觉得它们像是一盏盏小小的红灯,在提醒着什么。
荔枝的诱惑,与世间许多诱惑相似。初尝时只觉甜美,不知不觉便沉溺其中,待到察觉不妥,往往已伤及根本。世间万物,皆有其度,过则为灾。古人云“过犹不及”,诚不我欺。

人生在世,口腹之欲最是难填。荔枝在手,总想一口吞尽;甜味未消,又贪恋下一颗的滋味。却不知,适可而止才是长久之道。荔枝年年红,人生却只此一程。与其贪多嚼不烂,不如细品三两颗,留些念想给来年。
母亲下楼后,桌上荔枝已尽。唯余几粒棕黑的核,安静地躺在白瓷盘里,像几只闭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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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卢璐,女,瑶族,广西百色右江区人,现任百色市右江区某机关干部,生于烟火人间,心怀诗意远方,喜欢文学,热爱写作,作品曾在各级主流报刊、网络平台等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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