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槐花开了,卖油墩子的阿婆支起煤炉,铁锅里滚着金黄的油花。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攥着五块钱,踮脚数竹筐里的铜板找零,鼻尖沾着糖霜也不擦。这场景若是落在哲学家眼里,怕要解构出生存焦虑与货币符号,可阿婆只关心油温是否能让面糊炸出脆壳,小女孩只惦记着咬破焦壳时涌出的豆沙甜香。


散文|生活不需要太多的深刻
我们总爱给生活裹上厚重的糖衣。看云要说成存在主义的隐喻,听雨要听出命运交响曲的悲怆,连喝杯豆浆都要考证黄豆的前世今生。却忘了清晨六点的早点铺里,瓷碗碰着木桌的脆响比任何哲学命题都动听。穿人字拖的大叔哼着荒腔走板的《甜蜜蜜》,油条在竹筷间弯成月牙,这样的清晨需要什么微言大义?


市集里卖菱角的老人把皱纹笑成菊花:“今早刚从南湖捞的,指甲一掐就流水。”他不懂贡格尔湖的生态危机,不知道菱角在《本草纲目》里的药用价值,但晓得怎样挑出最嫩的尖角,怎样用荷叶包出清甜的香。主妇们围着竹筐挑拣时溅起的水珠,在晨光里闪成碎银,比博物馆的钻石更耀眼。


连晚风都在嘲笑我们的郑重其事。它卷着烤红薯的香气穿过晾衣绳,把楼顶晒的棉被鼓成白帆,顺便捎走晾衣架上滴落的水珠——那水珠里或许藏着彩虹,但谁在乎呢?孩子们追着泡泡奔跑,主妇们收着带太阳味的衣衫,这些零散的欢喜像撒在芝麻饼上的糖粒,何必追究糖的分子结构?


生活本是揉皱又展平的报纸,油墨里印着早市青菜的价格,天气预报栏画着歪扭的太阳。我们却偏要把它装裱成经卷,举着放大镜寻找微言大义。不如学学趴在窗台的狸花猫,把晌午的阳光团成毛球,追着光斑就能玩整个下午。毕竟,油墩子要趁热吃,槐花香不过三旬,而此刻吹过发梢的风,永远不会是昨日那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