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 岛
厦门又名鹭岛,未到厦门时不知是何意?经过这几年的近距离的接触,完全明白这名字的含义,像是白鹭写在厦门潮汐时光里的诗行。
鹭岛与白鹭的缘分,早被潮汐镌刻在地理的骨骼里。明朝诗人池显方登临洪济山,远眺碧波间浮起的岛屿,写下“洲形果小如飞鹭”的惊叹。自此,白鹭的羽翼便成了鹭岛的形神——在诗人的笔下,厦门岛是展翅欲飞的白鹭;在渔民的传说里,白鹭衔来嘉禾,让土地得名“鹭岛”,更留下“嘉禾屿”的古老印记。清乾隆年间《鹭江志》以“鹭江”指代厦门,白鹭已从自然生灵升华为文化图腾,像一缕不散的魂,萦绕在碧海与红砖之间。
而1986年10月23日,白鹭正式成为厦门的市鸟。它们从万千候鸟中翩然飞出,被赋予“开拓进取、敢拼会赢”的品格,恰如这座城市从海防小城跃升为国际港口的蜕变。从诗人笔下的“洲如飞鹭”到市民窗前的翩翩白影,从濒危的2000只到翱翔全城的数万羽翼,白鹭早已超越生物学意义,成为鹭岛精神的具象。
若想赴一场与白鹭的约会,请带上这份浸染潮汐韵律的指引,在浪花与羽翼的协奏中,读懂这座海滨城市的呼吸。
那鹭在何方?在鹭岛能看到白鹭的绝妙地有六七处。那里会让你对鹭岛有一个明晰的答案。
白鹭要数筼筜湖最多。走在东渡入海口处的木栈道上,那场景脑海间冒出这像是白鹭与潮汐合演的剧场。步入栈道,我发现暗藏玄机,每隔十步便有正方形、长方形、圆形观鸟孔。涨潮开闸的瞬间最为壮观。滔滔海水奔流而去,海水裹挟着鱼群涌入筼筜湖,闸门轰然开启的巨大轰鸣声里,那激情澎湃的水势让人仿佛到大河口。上百只白鹭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它们的羽翼在浪花间翻飞,银鳞与白羽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卷,恍若敦煌壁画中飞天的衣袂落入人间。潮汐是这场盛宴的指挥家。
涨潮前后两小时,白鹭列队栖息闸门的画面堪称经典。是快节奏的演练,让人目不暇接。白鹭在闸门顶上列队栖息,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士兵。它们的喙指向同一个方向——潮水涌来的方向。当第一缕浪花漫过闸门,它们突然振翅,化作一片银色的云。有的白鹭贴着水面掠过,喙尖精准地刺入鱼群;有的白鹭悬停半空,翅膀如帆鼓满海风,待鱼群惊慌逃窜时,再如闪电般俯冲。最高潮的时刻,闸门两侧白羽翻飞,浪花与羽翼的碰撞声里,藏着鹭岛最原始的生命韵律。
潮汐退去后,白鹭并不急于离去。它们落在浅滩上梳理羽毛,或用长喙啄食遗落的银鳞。这里也引来了一群摄影家,他们“长枪短炮”的家伙落在长廊边上,认真伏在镜头上观察着白鹭的一举一动。日落时,夕阳将它们的影子拉长,投在木栈道的观鸟孔上,像一幅动态的剪纸画。观鸟的人们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白鹭悠然自得的画面。直到最后一缕霞光沉入海平面,白鹭才振翅归巢,留下一地被浪花打湿的羽毛,和被潮汐浸透的惊叹。
若说筼筜湖是白鹭的战场,那么海湾公园的睡莲池便是它们的客厅。这座水花园藏在城市的心脏,粉色睡莲绽放时,白鹭却成了意料之外的主角。它们悠然踱步在莲叶间,羽翼掠过水面时,荡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我们拿着手机,却总被白鹭的突然俯冲惊得屏息。它们悠然踱步莲叶间,忽而疾如闪电叼起小鱼后,又慢悠悠地落在莲叶上,喙尖还滴着水珠,像刚完成一场优雅的猎杀。
白鹭与人的距离,近得令人恍惚。它们不怕人。与赏花人近在咫尺却能从容自若。我们坐在池边长椅上赏花,白鹭便在几步外的莲叶池旁梳理羽毛。它们的喙轻叩莲叶,发出“笃笃”的声响,与远处孩童追逐的笑声交织成曲。有时白鹭会突然振翅,掠过睡莲池上空,羽翼带起的风让粉色花瓣簌簌飘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花雨。
我想最美妙的时刻便是黄昏。夕阳将睡莲染成橘红色,白鹭的影子投在花瓣上,像一幅水墨画。它们或低头啄食,或昂首望天,羽翼在晚风中轻轻颤动,仿佛随时会化作一首诗。当我们举起手机,却总拍不全这画面——白鹭太灵动,睡莲太静美,一动一静间,藏着鹭岛最温柔的秘密。
下潭尾红树林,便是白鹭的空中走廊。翔安同安大桥旁,海风掠过绵延的红树林,惊起漫天白影。傍晚时分立于岸边高地,可见近百只白鹭穿梭林间,鸣叫声与涛声合成自然交响。它们的羽翼掠过树冠,像一串串跳动的音符,将红树林染成流动的白色诗行。
若想听白鹭唱摇篮曲,需去五缘湾湿地。这里是鹭岛的肺,也是白鹭的产房。涨潮时,海水漫过木栈道,白鹭在浅滩上觅食;退潮后,湿地露出泥泞的胸膛,白鹭便在芦苇丛中筑巢。它们的巢藏在芦苇深处,像一团团蓬松的云。幼鹭从蛋壳里探出头时,湿地正飘着细雨,雨滴打在芦苇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潮汐在为新生命吟唱摇篮曲。
我发现幼鹭的羽毛竟然是灰褐色的,像一团未干的墨迹。它们蹒跚学步时,总会被芦苇绊倒,却立刻扑腾着翅膀站起来。父母站在一旁,喙尖指向天空,像在教它们如何飞翔。我相信直到某一天,幼鹭会突然展开翅膀,掠过湿地的水面,留下一串银色的水花。那一刻,潮汐仿佛也屏住了呼吸——新生命与潮汐的共舞,才刚刚从这时开始。

而园博苑观鸟长廊,是白鹭的独白舞台。蜿蜒于水面的木栈道连接数座观鸟屋。透过小窗可见大白鹭、苍鹭独立木桩,偶有胆大者停驻栏杆,与游人仅隔一层薄雾般的玻璃。它们的喙轻叩栏杆,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在诉说潮汐的秘密。
华侨大学厦门校区旁的静谧湖泊,白鹭如沉思的学者伫立水畔。学生抱着书本走过堤岸,白影倒映湖中,构成诗意的“校鹭共生图”。
大屿岛自然保护区,是白鹭的核心繁殖地。岛上相思树林密布鹭巢,因繁殖期敏感,这里实施封闭管理,但乘船远观可见白鹭夫妻衔枝筑巢的温馨场景。它们的巢藏在树冠深处,像一团团蓬松的云,幼鹭从巢中探出头时,阳光正穿过叶隙,为它们镀上一层金色的绒毛。
鹭岛的魂,鹭岛的白鹭,潮汐的韵律,是潮汐的信徒。它们在涨潮时捕食,在退潮时栖息,用羽翼丈量潮汐的节奏。筼筜湖的木栈道、海湾公园的睡莲池、五缘湾的湿地,都是它们与潮汐合谋的剧场,而我们只不过是这场盛宴的旁观者。
若你问鹭岛为何叫鹭岛,答案不在史书里,而在潮汐的呼吸中。那些白鹭掠过海面的瞬间,那些羽翼与浪花交织的画面,那些幼鹭学步时湿漉漉的啼鸣,都是鹭岛写给这世界美丽的一行行诗。
插图/作者
作家简介
李爱玉,出生于福建浦城,工作于永安。文学爱好者,喜爱用文字记录美好的生活;南平作家协会会员,永安作家协会会员。平日喜欢花、阅读、音乐、旅游,善于散文和诗歌创作,作品散见各书刊、报刊,网络。如《中国邮电报》《福建邮电报》《武夷》《永春文学》《湛卢文学》《三明广播电视报》《湛卢讯》等。希望在文学的路上,看到更多风景,结交更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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