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秋季
2025-11-6
秋色渐将晚
霜信报黄花
好个霜天
文/香袭书卷
路边的银杏叶沿着整齐的砖缝，把粗糙的地砖描摹成一股温美的泉流，途径路人的眼眸，直抵内心。树下各种颜色的电单车，少去了平日里的匆忙，添了几分安静与浪漫。沿街的早餐店摆出几张小桌，偶尔会有一两片银杏叶飘落上面，生活的切面上就勾勒出了几丝银线。
秋天最值得去做的三件事情：捡秋、踏枫、品韵。上次写了白露捡秋，到了寒露正是踏枫好时节，围炉煮茶，又该霜降和立冬了吧。此时的郊外，一景一画。有人边拍还边说，“今天将是你余生最年轻的一天，多拍照啊！”枫叶落在草坪上，像一个个恋秋的少女，多情又有姿态。拾起几片，随拍几张，也为即将过去最年轻的一天留个念想。
寒露踏枫，踏在枫叶上的柔软，是美化作的气流令人愉悦。也提醒我们，秋天与我们同在一个空间，人类与自然共同在呼吸，在创造美。日子里的快乐，来自我们自己对这每一天的体验感。有时几片枫叶也能让我们生出快乐。愿你我寒露重时，心有红枫点点，温柔力印照片。
很久没到岛上，前段时间趁放晴日，去看看房前屋后的植物们，是否因连绵阴雨而夭折。还好，它们一个个安知若命，活得很好。盆里地里的菊花都在吐蕊，珍贵的黑檀又长粗了一丢丢，蔷薇们喝着雨水疯长，长长的枝条到处都是，搬来梯子一一按自己的想法把它们固定成型。
绕着岛上转悠，柿子园里果实累累。村子里过道上，老门户外墙上留着“积德行善”“知足常乐”的红色字痕。时间走过的地方，都有着自己的故事，一家一户的命运，一辈一辈地向下传承。
开始上岛，会觉寒意浸头。这里的气温比城里要低几度，寒露的加持，确实有些冷了。秋天的故事早就开始，这些个细微的生活点滴，让我活得鲜活。我在不同场景里采掘着不同色彩，绘制自己的彩虹。它们并不壮大和伟岸，甚至是渺小的。但一笔一划落下的章节，也足够我用来成全爱与热爱。
近日秋意正浓。收菊入坛。门前一块小花地种了些菊花，到了十一月已是花期盛茂。暖暖的阳光里，择长得好看的，一枝一枝剪下，准备带回城里。赏花亦如择人，也是喜欢那些精气神足的。某个时候，让人忽觉日子美好。沉下来的生活，泥土与花香倍觉珍贵。
霜降之后，地面上落叶明显地多了起来。到了立冬，便真是“秋色渐将晚，霜信报黄花。”宋朝词人在《水调歌头》里写下前两句之后，转笔写下“小窗低户深映，微路绕欹斜。为问山翁何事，坐看流年轻度。”做一个终日读书赏景的人，未尝不好。
但是词人的心啊，始终是抱有家国情怀的。再次提笔写下满怀的激情里，盛装着对家国命运的关注与忧患意识。只是叹道，“却恨悲风起”、“徒依望沧海，天净水明霞”，随着年岁的老去，不得不退隐山居的无奈心境。
时至立冬，温酒围炉也是一件美事。我在年岁渐长里，逐渐喜欢上了这种栽篱种菊的生活。年轻时的心是张扬着的，总是探头探脑地向着外面张望。真的是经过了时间的浸润，才明白真正的好生活是能够在任何境遇下，拥有一颗不慌乱的内心，和一份与生命中的所有遭遇和解的从容。
伴着菊香，煮茶读书。一时读宋词，一时读闲书。随手拿起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集《逃离》，蓝色的封面上画着一位女子的侧面。在《逃离》这篇小说中也只是展示了女性的某一个侧面，和某一个阶段的选择。
年轻的卡拉在第一次为爱情而选择逃离原生家庭时，是她作为女性对爱的一种懵懂向往和奔赴，她毫无顾忌地保持着自己内心的对美好的定义，也是作为少女时期拥有试错的勇气与力量。
作者大段大段地描写着卡拉生活中的各种场景，天气、马场、丈夫、山羊、邻居等等，这种用场景带入情感的写作方式是深刻的。就像她在书中比较经典的一段话，“她像是肺里什么地方扎进去了一根致命的针，浅一些呼吸时可能不感到疼。可是每当她需要深深吸进去一口气时，她便能觉出那根针依然存在。”
其实这根针不只是扎在卡拉的肺里，它是扎在我们每个生命体内的那根针。我们都将带着这份永不消失的疼痛完成各自一生的自我救赎，与之共存。
这也是在第二次逃离时，卡拉的犹豫与退缩。因为那根针已经成为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也是现实中很多女性的困境。当卡拉明白即便是身体逃离了，如果心灵上的那根针不能拔掉，逃离便是徒劳的。
于是就有了她的第三次逃离，从大巴车上的逃离，也是最后的回归。书中对卡拉回归前的心理描写给出了她选择回归的答案，“她现在逐渐看出，那个逐渐逼近的未来世界的奇特之处和可怕之处，就在于，她并不能融入其间。”“那她还能去关心什么呢？她又要怎样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的呢？”
最终卡拉选择了与自己所选择的生活和解，她开始接纳自己和自己拥有的生活，也接纳自己生活并不完美的部分。我用女性的视觉去解读她，也许卡拉更多的是害怕面临逃离后那种无助的孤独与孤寂感，以及面对内心的残缺。
我们从年轻到老去，都是一个建立心灵小镇的过程。我们在自己的心上种植着各种鲜活的情感，它让我们体验着生活不同的滋味，即便是疼痛也是它其中的一部分。后来，我们在这种与之和解的过程中，释然、理解、包容，然后走向自己内在的圆满。
放下书本，端起手边的茶汤，绿茶泡得久了竟有些浓厚的苦涩之味。从岛上带回的菊花，插在玻璃瓶里正在次第开放。不由感叹，花苞们也是适应环境的强者。起身拿一个带着霜降光泽的脆柿，入口不是生涩，是甜的。
明日立冬，霜又会厚一层吧。
写在秋季
图片摄影：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