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的辽东,寒风裹挟雪粒,抽打在明军甲胄上,作为西路军帅,杜松站在河畔,望着对岸的后金营垒,心中已有破敌之策。
后世多以“抢功冒进”评说其败,但如果从杜松视角审视,便会发现,这场惨败是无解的。
主攻之责
明廷制定四路合围战略:杜松西路军为主力自抚顺关出塞,马林北路军从开原进发,李如柏南路军自清河出击,刘綎东路军从宽甸奔袭,计划三月初二会师赫图阿拉。
西路军号称三万,实则精锐仅数千,其余多为临时征调的卫所兵与募兵,“器械朽钝,粮饷不继”。
行至抚顺关时,辎重因冰雪滞后,工兵进展缓慢。探马报,后金在萨尔浒对岸,仅有少量驻军抢修工事。
“战机稍纵即逝”,杜松当机立断:不要辎重了,令工兵架浮桥,亲率精锐轻装渡河,打后金个措手不及。
渡河后,明军迅速占领萨尔浒,此地是四路会师点,拿下既能稳固后路,又能作为进攻跳板,战略意图清晰。
界藩之赌:信息迷雾中的战术抉择
占领萨尔浒后,杜松审讯俘虏得知,后金主力仍在赫图阿拉集结,前方三十里的界藩城,仅有一万余辅兵修寨,尚未形成有效防御。
而北路马林部因“畏敌迟缓”(《三朝辽事实录》语)在三岔儿堡徘徊,会师无期。杜松面临抉择:等待马林错失战机,还是乘虚拿下界藩,打开门户?
从军事逻辑看,界藩是后金重要屏障,攻克则赫图阿拉门户大开。杜松深知后金机动性强,主力回援便会被动。
更关键的是,按计划,东路刘綎部已打“东南路军”旗号,吸引后金注意力。这让杜松坚信,有足够时间拿下界藩。
于是他留两万人守萨尔浒大营,亲率一万人直扑界藩。这是“围点打援”战术:以萨尔浒为依托,若界藩难克,可诱后金来援,再与马林部夹击。
杜松算准后金主力,从赫图阿拉到界藩需三日路程。只要三日内,能拿下界藩,再坚守待援,战局便可逆转。

命运的玩笑
杜松千算万算,没算到后金战斗力竟如此强悍。努尔哈赤得知西路军动向后,果断放弃东路,亲率六万精锐日夜兼程,两日便抵界藩附近。《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记载其方针“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更致命的是明军自身“debuff”:西路军能战之兵不足八千,其余多为“疲兵羸卒”。《明季北略》载明军装备“甲胄朽坏,弓矢不堪用”,士兵“冻馁交加,逃亡过半”。
反观后金八旗“人人精骑,甲胄鲜明”,有萨满教凝聚士气与掠夺动力。接战后明军虽奋勇抵抗,但装备与士气差距让战局迅速崩坏。
三月初一午后,萨尔浒大营被攻破,杜松腹背受敌。《明史》记载其“中矢坠马,犹大呼杀贼”,最终战死。此时马林部观望,刘綎部被牵制,李如柏部不战自溃。四路溃散在杜松战死时已注定。
后世归咎杜松“冒进”,却忽略其决策的合理性。正如《辽左见闻录》所评:“松之决策,非不知险,实不得已也——兵弱而任重,非速战无以破局。”
袁崇焕的远见
”萨尔浒之战的悲剧,恰恰反证了袁崇焕“凭坚城、用大炮”的正确性:当时明军的野战能力,已大幅落后于后金。依托宁远、锦州等城防体系固守,以空间换时间、以技术补战力,才是辽东战场的破局之道。
袁崇焕凭借此策,两败努尔哈赤、皇太极,数次挽狂澜于既倒,其战法的明智与成效,在萨尔浒的血泊中愈发清晰。
可叹的是,这位为大明续命的柱石之臣,最终却落得了“千刀万剐”的悲惨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