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张林絮语:刘增新是陕西人,与司马迁同一个故乡。他人在工程兵,却与西北部队的周涛、屈塬、殷实、张林和师永刚关系非同一般,把对大西北的爱浓缩到了这些在西北当兵的兄弟身上。师永刚还是一个士兵时,他一次性在《解放军文艺》的头条位置发表了他的十七篇散文,直接把这个士兵推到了西北军旅作家的位置上。张林的《天界》,也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出版的。对此,我们充满感恩。下面的文字是刘增新读《张林别传》后的感言。
屈部长这部“张林别传”(七集,总计约四万字),几乎浓缩了张林的前半生。如果按年代划分,张林18岁前,可以称为青葱年代;18岁至43岁,可称为军旅岁月;44岁至60岁,可称为凤凰时代;60岁至今,可称为老骥伏枥。用区区四万字囊括张林前半生这四个时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屈部长不愧是搞了一辈子宣传工作,不愧是与“文字“打了一辈子交道,删繁就简抓重点,标新立异挖主题,不仅用四万字把张林前半生这四个时期,特别是他军旅生涯、凤凰岁月四十多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交代的一清二楚,展现得淋漓尽致。更重要的是,通过这种交代和展现,让万千读者认识了张林这个人,看到了他人生的成功与失败,付出与收获,幸福与苦恼,高地与低谷。看到了他善良、真诚、博爱的人生之魂。
屈部长是张林的老领导,官居中将。张林是屈部长的部属,转业时是个上校,副师职;屈部长年届八旬,是长辈。张林刚满七十,算是个不太晚的晚辈。老领导给部属,长辈给晚辈树碑立传,本身就是件新鲜事。何况老将军又“大动干戈”,查阅了海量的史料,把张林前半生经历的事儿翻了个底朝天。再加上超乎年龄界限的思辨力和生花妙笔,使这篇别传独树一帜,让读者看了纷纷点赞,大呼过瘾。
张林知道,和平时期,那场局部战争,是对人民解放军一次整体的检验。也是对每一个战士的检验。他义无反顾地上了战场。虽然他没有操枪弄炮,但是他用手中的笔,舍生冒死,写出了一篇又一篇感天动地的战地通讯。其中赵怡忠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王国卿成为全国性的英模人物,光明日报一次刊登了两万字他的事迹。张林的战地报道中,还有另外一位特别人物:55师侦察连连长王凤荣。他带领连队参战期间,战功显赫却无一伤亡!
王凤荣带领55师侦察连老山前线作战九战九捷。这是他的战前动员与协调会
王凤荣对战士们说,你们打仗如果想活着回来,军事技术就要像我一样
王凤荣打仗肯动脑子,珍惜战士的生命。为了减少伤亡,战前他用塑料布围了一个十余平方米的“蒙古包”,然后在里面分别引爆手榴弹、四零火箭弹和82无后座力炮炮弹,让士兵熟知这些弹药爆炸的威力和弹片飞行轨迹,从而学会躲避,减少伤亡。
连里的捕俘组一次上两组六人,抓到俘虏后,他命令全连把携带的所有炮弹、手榴弹和机枪子弹对着越军驻地全部打光,然后扛着被捆结实的俘虏轻装快速撤退。为避开地雷,他要求战士专门找有石头的山路走,下山时坐着往下出溜。回到连队,几乎所有的人都光着屁股。
战后王凤荣带着无一伤亡的连队回到驻地张掖时,战士的妈妈和父老乡亲撒到敞篷吉普车里的鲜花埋住了他半个身子,现场所有人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是,我觉得最感人的,还是张林在采写这些战地报道时,他写到两位母亲。
一位是一等功臣马占福烈士。这个青海回民的儿子,参战前回老家住了几天时间,想帮母亲多干点活。但是上战场的事他不能对母亲说,只能偷空给母亲留下一段录音。马占福牺牲后,张林辗转拿到了录音。打开录音,把五尺汉子张林听得热泪横流——这个没上过大学,也没有什么文凭的普通士兵,却用海一样的深情,诗一般的语言,诉说了对母亲的爱和难割难舍的无限深情。
张林流着泪抄下了马占福的录音——妈妈!亲爱的妈妈,谁能说清您忍受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痛苦,把我交给了大地。我是您心上的一块肉,谁也说不清您为了我受了多少苦,分了多少心,屎一把尿一把的把我拉扯大。有好吃的您舍不得吃,平时来人,做了好样的饭,总是给我们留下,哪怕只是一口。有穿的首先就给儿子们穿上,在我们高兴的时候,您比谁都笑的开心,在我委屈的时候,您比谁都同情我,在我危险的时候,您就是我最安全的避难所,在我成功的时候,您是第一个为我祝贺的。——啊!妈妈,儿子确实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您比谁都疼爱我,天冷了,您担心儿子是否穿上了棉衣,天热了,您又担心儿子会不会中暑。有时儿子做错了事情,惹您生气了,打在屁股上的巴掌高高地举起来,轻轻地打下来。……妈妈!亲爱的妈妈,我多么地想念您啊!妈妈,妈妈,亲爱的妈妈,这就是您呀,我最亲爱的妈妈!亲爱的妈妈!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我出发前没有在家多呆几天,仔细地看看您慈祥的面容,为家乡干些活,只住了五、六天时间就匆匆去了,走时没有深情地叫一声妈妈。我出征前,我们连队有一名战士的父亲、哥哥不远千里,在火车发车前十分钟,才在车站找到儿子,按照规定不准儿子下车,只在车窗口说了一句话,车就无情地开动了,留下了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儿子啊你保重,儿子你要回来啊,我等你回来,要回来,儿啊!!!我心中很难过。从不流泪的我,这时候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我深情地把手伸出车窗外,向那位父亲挥手致意。我在心里也向妈妈和全家告别。——分别就意味着重逢,这一天会有的,一定会有的,耐心地等待吧!妈妈,等待着再相见的这一天!
张林仔细辨听录音后说:“在这段录音里,马占福叫了38声妈妈,我听着这一声声呼唤,只能任眼泪不停地流淌……”
在马占福的遗物里,有一封他妈妈的来信:“孩子,有21天没有收到你的来信了,妈非常牵挂你,妈常梦到你回来了,妈在做你最爱吃的手抓羊肉。你爸爸养了八只羊,就等你回来……”接下来张林把马占福的录音稿投给了青海日报,青海日报全文刊登。感动了成千上万的母亲和士兵。
张林上老山前线时,妻子和7个月大的儿子正在部队探亲,他受领任务后马上安排家人返乡。临别时他对妻子说:“不能让家里老人操心,对谁都不要说我上前线的事。我写给父母的信和给你的信都装在一个信封里,信先寄给你,你拆开后再给他们送去。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信封上的地址了。”张林人在老山前线的热带雨林里,却给父母写信说自己正在新疆采访,雪多么大,天如何冷。哄老人安心。
1987年3月,因在老山前线的采访中不慎摔倒,手腕骨折。张林吊着一支胳膊回到了开封,模样很像一个伤兵。没想到母亲一见他就批评:“儿子你越来越出息啦,写信不直接寄给我,还叫你媳妇送过来。”张林笑笑说,我上前线了,不想让你们知道。
等张林放下行装,转身去向父母请安时,发现母亲不在屋里,他循声推开厨房门,只见当过兵的母亲躲在角落里失声痛哭。张林赶忙安慰母亲,用没受伤的胳膊搂着母亲颤抖的肩膀,却见父亲走过来说:“你看看你,当兵的你不让去打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张林急着赶到北京去改写赵怡忠等英模的稿件,54岁的母亲提着行李去送他。母亲已经两鬓染霜,她叹口气说,儿啊,你想让你妈送你送到多大呀?你妈老啦,送不动你啦。你知道吗?你说上新疆,我天天看新疆的天气预报,你说上宁夏,我就看宁夏的天气预报,天天想我的儿呀!张林闻声垂目无言,内心满是酸楚。
那时郑州火车站还很老旧,七八个检票口一字撒开,个个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找到进站口,车已经进站。张林顾不上给母亲买站台票,说声妈你不要进去了,然后用嘴叼着车票,一只手提行李就往里闯。母亲也往里挤,被检票员拦住。只听母亲带着哭腔说:“俺儿子在前线负伤了,只有一只手……”检票员一听,马上放行。张林挤上车,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往窗外看,只见母亲正在车外的售货车边给他买吃的,然后小跑着递过来。车开了,母亲又哭了,她说:“你干到啥时候是个头呀?能回来就早点回来。”张林点点头,把军帽摘下来捂住脸,不让母亲看见他的眼泪。
张林与他战地报道中的几位战友:马占福、赵怡忠、王国卿、王凤荣一样,心中都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生身之母,一个是祖国母亲。当战争来临,为了保卫祖国母亲,他们辞别生母,视死如归、义无反顾地走上战场,不惜流血牺牲,百战而死。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为祖国母亲而战,也是为生身母亲而战——不只是为自己的生身母亲,而是为千千万万个中国母亲而战。
烈士马占福那三十八声妈妈,张林摘下军帽捂住脸,不让母亲看见自己流泪的那个动作,代表的是千千万万个卫国儿女的心啊!
七集“张林别传”,第一、二、四、五、六、七集。每集的阅读量都在五千上下,唯独第三集的阅读量,突然一个旱地拔葱,蹿到六万四千。
凡事有因皆有果,有果必有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旱地拔葱,来得肯定有它的原因,有它的道理。
文章开宗明义:古话说,慈不掌兵,但张林心底里总是为新闻队伍里的战友们留一份温暖和温情。 他说自己在宣传处长任上主要是做了三件事。 一是自己多出主意,少署名,调动基层报道队伍的积极性。 二是将心比心,用真情对待新闻干部。三是倡导用脚写新闻。
这三件事看起来不像是慈不掌兵,倒像是“慈亦掌兵”啊?——张林心底里总是为新闻队伍里的战友们留一份温暖和温情——屈将军一语道破天机,看来他是古话反用啊!在接下来描述的两件事情中,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旱地拔葱的来因,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一件事情是董贵学,和他写的一篇稿子《一棵晒不死、铲不掉的芨芨草》。
董贵学是从新疆军区调来帮助工作的,一段时间后,因编制问题不能留下。董贵学是甘肃甘谷人,见自己不能留下非常沮丧。张林四处帮他联系单位,后得知甘肃省军区同意试用小董,他扛着董贵学的行李,一直把他送到省军区的宿舍,帮他把床铺好才离开。他对董贵学说,能不能写出好新闻,不看你在哪一级机关,而是看你的头脑与观念。
此后,董贵学有了线索,张林都全力配合,帮他在兰州立足。两人先后完成了两篇有影响力的稿件,一是临夏县人武部帮助当地脱贫的长篇通讯《天职》,发表在中国青年报的二版头条。二是采写了静宁县人武部政委黄俊生几十年如一日扶贫的长篇通讯《一棵晒不死、铲不掉的芨芨草》。 黄俊生的稿子写完交上来,张林问董贵学为啥没把黄政委没钱给女儿治疗先天性心脏病,导致女儿18岁夭折的细节写上。心软的董贵学说,我不敢问。张林说,记者有时就要硬着心肠问读者希望知道的事。他再次找到黄俊生,写下他女儿去世的细节:
黄俊生说女儿去世那天,腹胀如鼓,极其烦躁,一夜未睡。凌晨5点。女儿突然大声问:“爸爸,健力宝是甜的吗?我想喝健力宝。”黄俊生慌了,他没有健力宝,健力宝对他家来说,是一种奢侈的饮料。他让儿子飞快地跑到亲戚家找了一罐,赶紧打开喂女儿。然而,女儿已经不能喝了,灌进嘴里的水又流了出来。她那从生下来就乌紫的嘴唇慢慢地变白了…… 董贵学准备到北京送稿时,想给编辑带一方洮砚。张林不让送。他说,编辑认的是好稿!你送东西,反而让人看不起。结果,稿子送到《中国国防报》,编辑刘玉书激动地撰写了很长的编者按,放在头版头条发表。此稿30多年后重新在公众号“五色之翼”上发表时,阅读量多达13万。
另外一件事情是,一篇标题为《雪域旋起绿色风》的通讯稿,和一张名为《雪域亲情》的照片。
1996年1月24日,张林正在临夏采访,在新闻联播上看到青海玉树发生百年不遇特大雪灾的消息,立刻打电话给摄影干事柳军,问他有何想法?柳军说,我想去。张林说,好,立刻出发,有什么车搭什么车,克服一切困难,抵达灾区。
柳军当晚出发,于第二天赶到玉树。因通信不畅,二人约定,每天凌晨二时在线路不忙时通话。这样每天凌晨的通话大约进行了七八天左右,张林将柳军所报告的情况写成通讯《雪域旋起绿色风》。
柳军赶回兰州,要求马上派车把他送到机场,把照片交给兰州飞北京的客机机长,因为中国青年报答应马上刊发。回忆挑选照片的过程,张林说:“因受观念限制,我挑的照片多数是官兵如何救灾的,最后柳军拿出一张老奶奶与孙女相拥流泪的照片说,这张也不错。我说好的,放上。” 稿件送到中青报后,该报当即撤下一个版的稿件,在二版用整版篇幅报道了玉树雪灾及救援情况。 并将那张老奶奶与孙女相拥流泪的照片放在头题,用了四分之一版,其他照片围着这张照片摆放。照片题名:雪域亲情。柳军摄影 。
随后是一段文字说明:1996年2月5日,经过解放军近10个小时的寻找,终于找到了雪灾中失踪12天的6户21名藏族同胞。青海玉树县结隆乡右眼雪盲口哑的75岁老阿妈卓措拉毛深情亲吻重聚亲人。军报和其他中央报刊也刊登了这篇报道。
不久,美国《摄影》杂志在头题位置突出处理了这张名为《雪域亲情》的彩色照片,让人感到了影像的力量、和其跨文化交流的功能。《雪域亲情》获得1996年度中国新闻奖。
张林人生的第二个高地,是他在兰州军区服役的那段军旅生涯。
从1985年冬天采访青海大雪灾起,至1996年5月西北边防行,他一共上了六次高原。六次高原采访,足足走了八万九千多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转了两圈多。其中时间最长,行程最远的是第六次。1996年5月西北边防行,从阿里普兰中尼6号界碑到甘肃酒泉中蒙边界184号界碑,历时103天,行程两万余公里。这次边防行之后,张林写了一本书:《天界》 。
1996年5月,西北边防行出发时在乌鲁木齐机场。左起:柳军、新疆大学教授、刘树培、杜献洲、张林
屈部长在“张林别传”中提到这本书,并给予极高的评价。此前,2024年3月,屈部长曾在“五色之翼”撰文:《天界》是作者张林的精神境界。老将军在文中写道:两年前初读《天界》,惊悚与感慨交集,总想写点什么总是理不岀头绪,只得放弃动笔念头。近来重读《天界》并遴选其中章节在网上发表,有人仰止,有人震惊,感叹这是一部常人难以企及的旷世奇书。掩卷沉思,蓦然回首,丰富的人文价值才是《天界》蕴含的真谛。
在“张林别传”中,屈部长再次写到: 张林在“世界屋脊”“生命禁区”的采访体验和人生感悟,在报告文学《天界》中有震感灵魂的表达。书中反复出现的“天界”意象,是高原军人精神海拔的隐喻。戍边官兵们在雪山之巅的哨所坚守,将青春碾碎成雪粒,撒在国境线蜿蜒的脊梁上,他们的坚守超越了平凡生活,具有了神圣的意义。这种精神境界的升华,让读者感受到一种超越自我的力量,从而获得灵魂的震撼与启示。余在《天界,是作者张林的精神境界》一文中表达了自己的阅读感受,建议尚未读过《天界》的读者,让自己的灵魂在《天界》中得到洗涤。
《天界》指出昆仑是华夏民族的精神图腾,它是胸怀博大、艰难跋涉、不屈不挠的象征,激励人们战胜肉体和精神上的弱点。在当下一些人出现权力图腾、物质崇拜、精神空虚的情况下。《天界》对昆仑图腾的推崇,如旱天劈雷,呼唤人们重视民族精神,痛击心魔,让民族精神图腾在新时代焕发光彩,引导人们的精神境界随着信仰上升、格局随着信仰拓展。 余以为,《天界》是中国报告文学园地中的奇葩,从多个层面给人启示,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回望过往,《天界》呈现的初心是无人超越的。展望未来,《天界》的践行也可能是绝后的。 但是张林却说,与守防的喀喇昆仑官兵相比,他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
在我看来,这位所谓的“过客”是一位自带光芒的过客,他真实地记录了90年代军旅昆仑好汉们的喜怒哀乐和缺氧不缺精神的思想境界。
《天界》一书由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8年1月出版,后荣获当年全军新作品一等奖。在书的后勒口内容简介上,是这样写的:作者远征青藏高原。走遍了从西藏阿里到甘肃酒泉的整个中国西北边境线。拜会了世界上最著名的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喀喇昆仑山、昆仑山、天山等长山大脉。无一遗漏地登上了西北所有5000米以上的军事哨所。对地球这块孤寂高地上的戍边将士们艰辛备至、可歌可泣的生活,对他们的光荣与梦想,凯歌与悲剧,做了客观而详尽的描述,浓笔重彩,感人肺腑。作品同时对这一陌生地域的历史风烟,文化遗迹亦有广泛涉笔,其中不乏有很强的史料和文献价值。
2023年11月初,著名作家周涛去世后,为了写一篇悼念周涛的文章,我重新翻阅了《天界》一书。因为周涛在读完该书初稿后,给作者张林写了封信:致张林书。信中写道:崔艳千里寻夫到帕米尔的故事也极其动人,显示了冰雪极地的军人们所表现出的超现实的浪漫和人情味。我想,这无疑是边防军人自己谱写的一曲最美的颂歌。“40公里封山区,远天遥地,总也看不到头。突然,8匹战马高昂着头,喷着白沫儿出现了。兵们倒背着冲锋枪,满头满脸的白霜,冰雕一般威风。这是克克吐鲁克边防连派出的迎新媳妇的尖兵。马队为崔艳的8座北京吉普护驾,情绪型的崔艳一下就醉了,好像在梦境中一样美妙。”
这些在昆仑山巅由战士们导演出来的珍贵生活镜头,被你发现并捕捉住了,保存在这部书里。这是你的功劳,不然有谁能知道高原雪岭上的这些创造生活的人们呢?在最单调、最寂寞的环境里,其实埋藏着强烈的、不可遏止的创造力和想像力,一旦爆发出来。比电影上的镜头还瑰丽……
在“致张林书”前边,是这本书的代后记:184号界碑。
我像当年读初稿时那样,再次认真地读了一遍。其中几段文字,像二十多年前初读时一样,给我以强烈的冲击。
“我朝着界碑蹲下来,轻声读那上边的字:中国·184·1966。
我感到一种疲惫向我袭击过来,我搂定界碑坐下。眼前一阵眩晕。我已经整整跋涉100天了,走了近2万公里,从西藏阿里中尼边境6号界碑。走到甘肃中蒙边境184号界碑,再向前就是内蒙古了,那里有兄弟军区的兄弟们在守防。我问自己,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拜见这个又细又小的水泥桩子呢?我答不上,不知道,但我必须来。……从古至今,有许多人为了这条看不见的界线,流血流汗,舍家舍命。这条曲折蜿蜒的边界,满载着征服的骄傲和屈服的耻辱。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气势磅礴,生命强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现在,已经有20多万名士兵在西北边塞守过防。他们中一些人,永远地留在这里。几乎每个边防团队都有自己的烈士墓。走进这些孤寂的军魂,仔细研读碑文。会发现他们大多死的很平凡很普通。在生存环境极为险恶的边防,一次车祸,一次坠马,一次雪崩,一次迷路,他们年轻的生命便永远停留在这里……”
1996年8月,张林在西北边防行的终点:中蒙边界184号界碑处,穿上一件边防军人们用6种文字写满祝福的军用衬衣,与采访组的战友一起洒下热泪。柳军摄
左起,从前向后:柳军、杜献洲、张林、刘树培、周长明
查百度,中国陆地与海岸边境线合计约4万千米,其中陆地边界约2.2万千米;大陆海岸线约1.8万千米。在这么长的边境线上,究竟有多少块界碑,百度上没有统计数字。但是这个数字已经不重要了,我心里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数字:除张林他们西北边塞行四人外,有多少军人或者平民百姓到过184号界碑?进尔我又想到,在和平时期,究竟有多少人真正理解“界碑”这两个字的含义?我觉得,当张林搂定184号界碑蹲下来,轻声读着:中国·184·1966那一行字时,祖国就具像化了,他搂定的就不只是界碑——他是在拥抱祖国!这是一种意识,界碑意识。我们的电视台,我们每年的高考题,向观众和考生提出过无数抢答题问答题,却从来没有问过“界碑”或者与界碑相关的问题。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疏忽和遗憾。
张林的人生低谷,出现在他不惑之年。按当时部队的说法,他正处于年富力强,升迁有望之际。但是命运却突然按下了休止符。他转业了,脱掉军装,离开了兰州军区,离开了大西北,离开了生死与共二十多年的战友和军营,到了举目无亲的深圳。
他过了近两年“悬在半空”的日子。部队这边,转业手续办了,但是深圳那边,最初接纳他的一个大的医药集团,却“不要”他了。人家是私营单位,老板一张纸条,就把他开了。相当于命运又对他按了一次休止符。他过了近两年四处碰壁,居无定所,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人生很多事情,他身处高地时,是想不到也整不明白的。身处低谷,他才算真正懂得了人生。至于背后按下休止符的那个人,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他没有对别人说。
四十四岁那年,张林在昔日他帮助过的战友师永刚的帮助下,加盟凤凰卫视,进入人生的第三个高地。在凤凰卫视,因为工作关系,张林有幸近距离接触了许多知名人物,如星云大师、李敖、杨振宁、证严法师、中国和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院长,钱学森的夫人蒋英等。这些人的确是自带光芒,魄力无限。其中张林与星云大师和李敖先生接触较多。还为星云大师出过一本畅销书。这些在第七集:一切归零,重新开始中,屈部长都有祥尽描述和高评,这里不再缀述。我只是从内心觉得,这是别人的高地,这个高地已经不属于他了。
刘增新,陕西韩城人。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1969年入伍,历任排长、干事、副教导员、解放军文艺编辑、副主编、图书编辑部主任等职。曾责编莫言中篇小说处女作《黑沙滩》等优秀作品。责编作品曾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建国五十年十部优秀长篇小说奖”等多种奖项。在三十年编辑生涯的闲暇业余,个人著有长篇小说《美丽人生》、《父老乡亲》、《佛缘》、《京城人家》(改编为电视剧“家事如天”,编剧:刘增新、马英)、《善良的困惑》(改编为电视剧“老爸的筒子楼”,编剧:刘增新、刘斯斯)等。曾获全国优秀编辑奖,全国百佳出版工作者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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