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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系夷水源（六十七）
文//任茂盛（湖北利川）
茂主任眸光一闪：“哦？照片呢？”
“我特意拷在U盘里了。”程总工取出U盘递过去，“你看看！”
茂主任接过来插入电脑，点燃一支烟，凝神细看。
时光在静默中流淌，夕阳的光辉染上浓郁的金黄。程总工坐在沙发上，喷了些药水，目光沉稳地等待着。
“数量不少嘛！”茂主任浏览完毕，唇角微扬，“那位记者叫什么名字？”
“瞧我这记性！”程总工拍了拍额头，“他说叫谭啸天，还提跟你很熟。”
“谭啸天……”茂主任沉吟，“个头不高，有点小胖？”
“对！没错！”
“这人不是什么正儿八经记者，顶多算个通讯员。我们一起采过风，拍过照片。对方还提了什么条件吗？比如说宣传费什么的？”
“说是——’好商量’。”程总工推了推眼镜。
“白局什么态度？”
“他认为应该认真对待。至于宣传费……”程总工顿了顿，“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可以考虑。白局马上要去州局开会，让我等你回来商量。对方提到跟你熟悉，加上我听说你以前处理过类似事件，还’化敌为友’利用媒体做过宣传，所以，”他加重语气，“你的意见很关键！”
茂主任起身为程总工续了水，端起自己茶杯坐到他身旁，笑道：“照片都看过了？”
“看了。但我刚到任不久，对夷水的治理和污染状况不了解。单看照片，问题似乎很严重。现在又是争创’省级生态文明示范市’的关键时期，要是被曝光，影响非同小可”程总工神色严肃。
“约好再见面的时间了？”
“明天上午。白局的意思是，请你全权代表单位和他们谈。”
“咱们再来仔细瞧瞧这些照片。”茂主任笑着请程总工坐到电脑前，对着显示屏，逐一指着低声解释。
“原来……”程总工露出恍然的神情。
“嘘——”茂主任竖起食指，笑意更深：“心照就好。明天见了再说。不过，他们真要能把宣传全包了”他话锋轻松一转，“我可就省心了！”
“哈哈哈！咳咳咳……”程总工端起水杯润喉，又摘下眼镜擦拭，忍俊不禁“好！那就全看你了！”
昨夜一场秋雨过后，清晨碧空如洗，清风挟着凉意拂过，令人心旷神怡。
茂主任泡好一杯茶，点上一支烟，悠闲地打开电脑，将照片进行了分类，等待“记者”的到来。
青瓷茶杯冒出的袅袅白烟在办公室盘旋，茂主任斜倚在皮质转椅上吞云吐雾。烟灰缸里横七竖八躺着七个烟蒂，最长的那根已燃至过滤嘴。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将褶皱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沟壑。
“笃笃。”两下试探性的叩门声响起。
“茂主任，监理报告表！”清脆的男声带着金属质感。
茂主任猛吸一口烟，指间的烟灰簌簌而落。他抬眼望去，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西装笔挺，胸前的监理徽章闪着冷光。正是昨天在工地擦肩而过的张工。
“坐。”茂主任捻灭烟头，食指敲了敲桌面的文件，”小张啊，你这表格做得比施工图纸还精细。”
“应该的。”张工双手递上表格，指尖残留着蓝色印泥，”昨天下午巡检时您不在，程总工说您去屋顶勘查渗漏点……“
“巧了！”茂主任突然大笑，”我和老程确实在房顶发现了处隐患，正说要找你呢！”他抽出两份文件推向前，”签字栏都给你空好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时，茂主任正把玩着派克钢笔。来人圆滚滚的身躯堵在门口，锃亮的皮鞋蹭掉门框上的石灰。茂主任眯眼打量——深蓝色夹克裹着发福的身材，领带歪斜搭在啤酒肚上，手里攥着的公文包油腻腻的泛着油光。
“茂主任好！”来人堆起谄媚的笑容，右手顺势搭上茂主任的肩，”我是《三峡商报》的首席记者谭啸天！”
茂主任触电般缩回身子，目光扫过对方胸前的记者证。照片里的面孔与眼前人判若两人——现在的谭啸天脸颊凹陷，眼袋下垂，唯有嘴角的笑纹依旧深刻。
“坐坐坐！”茂主任抽出湿漉漉的毛巾胡乱抹了抹沙发，”小张你先回去，有事电话联系。”
门关上后，谭啸天笑了笑，指着一起来的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搭档，以前是三峡都市报通讯员呢！”客人坐下后，他介绍道。
“不晓得你们领导告诉你没有哦？”
“哦？什么事？”茂主任为他们递上水杯笑着问道。
“就是关于我们根据群众举报，拍摄的照片的事啊！”
“你确定是根据群众举报才去拍的吗？”茂主任笑着继续问道“哪！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个……”他顿了顿说道：“都是腾龙市的人，当然不会轻易曝光。”
“怎么才算’不轻易’？照片我都认真看了，你现场拍摄技术还真是提高很大呢！”茂主任调侃道。
“哪里哪里！”他笑笑道：“拍摄污染现场，你才是行家呢！”
他的搭档接过话题道：“不轻易曝光嘛！是说你们及时整改并请我们拍摄治理好的情况进行报道。不是大家都好吗？”
“这样啊！”茂主任递上一支烟笑道：“谭记者不抽烟，你来一支吧！那你们认为哪些地方需要及时整改呢？”
他接过烟点上，摸了摸鼻子下的小胡子道：“你们是行家，怎么整改还需我们说吗？”
“就是不知道呢！”茂主任问道：“你们不是根据群众举报才去拍摄的吗？群众举报的地方就是该整改的啊！他们举报的是哪些地方呢？我将地图取过来，你们指点指点吧！”
“其实吧！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们的想法是：”谭啸天接过话题“以后，你们的所有宣传都由我们负责就好！”
“说实话了！”茂主任哈哈一笑道：“我个人是非常欢迎的！这样，我就轻松多了！”
“对呀！你做的工作，我们还可以私下给你一定的稿费呢！”他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道。
“有这等好事！”茂主任也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笑道：“你们的经费可是很充足？不用我们单位出钱？”
“这个……”他想了想道：“我们签一个宣传合同。全年宣传经费八十万就可以了！”
“嗯！不多！”茂主任道：“刚才你们遇到的那位是工程监理员。我们办公楼整改就是八十多万啊！”
“看看！还是茂主任大气！”他竖起大拇指道：“熟人好办事啊！”
“你们在新闻媒体都有哪些资源？”
“《三峡都市报》”他想了想：“还有《施州日报》……嗯！还可以有一些媒体之类的！”
“那么《中国环境报》《环境工作通讯》《湖北日报》这些呢？可以吗？另外，我们正准备拍摄一部反映本市生态环境状况的专题片，这些，你们都能办到吗？”茂主任连续发问道。
“这个……”谭记者唯唯诺诺地说道：“关系嘛！是可以来找的。专题片呢，只要有钱就可以安排啊！”
“哦！如果不能签订合同，你们打算怎么办？”茂主任严肃地说道。
“那我们就曝光照片！”他的搭档说道。
“呃呃！”谭记者赶快打断说道：“价钱好商量！又不是一次性付清！”
“那你们还是曝光吧！”茂主任站起来说道：“不过，作为老熟人我可以告诉你们：照片我看完了！大致分为三个方面：最多的是污水处理厂建成前的，有十张，对吧？有两张是污水处理厂检修时，厂区内的，根本没向外排，对吧？还有一张是洪水期间混有大量浑水的图片，对吧？如果你们一定要曝光，我们将追究法律责任！”
运行中的污水处理厂
“你……！”搭档站起来说道：“你有什么依据？”
见状，谭记者站起来说道：“呃！都是老熟人了！以后有机会再联系！”便拉着搭档离开。
程总工进来说道：“你就这样打发他们了？”
“那还要怎样?”余怒未消的茂主任说道。
“我在旁边办公室听着呢！”程总工拍了拍茂主任的肩说道：“他们也是狮子大开口！只不过你这样气走他们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心！不会有的。我了解这位谭记者，他不敢怎么的！”
“谁不敢怎样的？”江源进来问道：“这又是谁让你茂大主任生气了！”说着递上一支烟。
“好烟啊！”茂主任调侃道：“到底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
“别扯了！好烟还堵不上你的嘴！”江源笑着坐下说道：“我看了你为专题片准备的基础资料和整个框架及定调！很好！现在我们来商量邀请哪些公司来完成！”
“你们商量吧！”程总工站起来说道：“我还有点事！”
“别别别！一起商量！”江源说道。
“这几天我也在纠结呢！”茂主任抽了一口烟道：“时间太紧，本来这样的片子，如果都是现拍，应该用上一年时间，因为要反映整个生态现状的好坏，春夏秋冬都得有镜头啊！而现在已经是进入秋天了！”
“可问题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啊！”江源皱着眉头道：“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他们抽了一支又一支烟，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烟雾，阳光透过烟雾形成一道道的光影。
“咳咳咳！你们俩少抽点哦！我受不了了！你们慢慢商量，我出去透透气！”程总工站起来说着便离开。
“这样！选择资深的公司，因为他们应该具备有大量的素材。”茂主任摁掉烟头说道：“还要有文案创作班子的。”
“对呀！”江源道：“你应该知道有大量素材库存的公司啊！”
“嗯！我来想想！明天回答你！”
下午，茂主任在自己的“朋友圈子”里梳理了一下，选到了可能具备条件的几家公司，并一一电话联系，说明情况，还真有四家都表示有呢！将专题片时长确定为15分钟之内，拦标价13.5万元（当时的视频制作市场价一般是1万至1.2万元一分钟。），评分权重将文创班子和素材库以及配音、音乐等条件作为60分，报价40分。在征求江源意见后，发出邀标函。
一周后，尘埃落地，一家叫“龙船调”的公司中标，随即开始了文案创作、镜头补拍、配音、音乐甄选等工作。
—— 编审：粟贵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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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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