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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专辑刊头书法为陈宜浩老师所题


郑再全,笔名会彦,广东陆丰人,当过记者,现是一名中学教师。




诗 . 小辑

■ 最美是秋色

稻穗在风里轻轻地摇晃

把阳光揉成细碎的金黄

那片起伏的波浪

不知是谁故意打翻的调色盘

远处的稻草人举着衣袖

描画着秋风的影子

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过

在田埂上写下几行潦草的诗

夕阳蹲在草垛旁取暖

给每根草绳都镶上金边

农人直起腰时

整个天空就落进他的箩筐

啊 别说时光匆忙

你看谷粒坠落的弧线

正把秋天的故事

编成会唱歌的竹篮

当月光来认领露珠

每道田垄都泛起微光

这是大地最诚实的抒情

比所有画卷都漫长

■ 螺河秋笺

秋天终于被这阵凉风悄悄送来,

螺河碎成万千片金鳞在午后晃悠。

那艘小渔船的马达声忽近忽远,

像半粒浮糖在茶色波纹里转悠。

桉树的气味和晒网的气味缠在一起,

老船工弯下腰整理着发亮的尼龙绳。

他的孙女在滩涂上奔跑,

塑料凉鞋踢起水花,碎成蒲公英。

云朵变得稀薄如同浸水的棉纱,

晾在电线杆之间的旧衬衫轻轻哼唱。

渔网提起时,整个河面的光点开始跳跃,

鱼鳞做的星星落进绿色水桶叮当作响。

收网的阿婆坐在矮凳上削马蹄,

铁皮桶里堆着带泥的秋天。

她切开白色果肉时,

整个天空都渗出清甜的汁液。

晚风经过新修的柏油路面,

卷起几片榕树叶贴在水缸沿上。

有人把去年的竹篙浸入河中,

搅散了正在沉淀的夕照。

当炊烟裹住圩镇低矮的屋顶,

螺河渐渐收回那些流浪的金箔。

系着红绳的船头调转方向,

载着整船波光驶向柴油灯的暖调。

此刻所有声响都沉入水底,

只有月光在鱼鳍上慢慢铺开。

被河水浸软的秋天正顺着锚链,

爬进每道安静的门缝。

■ 秋恋

转身时

夏天碎成玻璃瓶里的星

蝉鸣渐渐沉入河床底部

回眸处

枫叶在信封上烙下金指印

风铃拆开微凉的云

所有未完成的冰淇淋黄昏

都被桂花香缝进月光手巾

银杏叶排队等待大地的署名

你看稻穗学会弯腰的姿态

多像我们  终于懂得

如何与温柔和解

当蒲公英松开紧握的愿望

天空便用雁阵  穿起

所有等待回应的诗行

秋的臂弯里

山楂果涨红羞涩的糖

连夕阳也放慢坠落的方向

■ 落叶惊秋

一片叶子擦过鼻尖时

我正把薄衫晾上竹竿

它这么突然来访

让我在风里打了个寒噤

其实早晨打扫庭院

已经遇见它的许多同伴

有的蜷在青苔边上

有的贴着墙根翻动

这些穿黄衣裳的信使

总在霜降后叩响门窗

它们说夏天寄出的那封长信

被蝉声浸得又软又皱

如今只剩几道叶脉

还勉强撑着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背

皮肤下也藏着类似的路线

只是更曲折些

更擅长记住雨水和风向

就像此刻

某片固执的叶子

在水泥地上划出沙沙声

多像童年那只蟋蟀

把整个秋天拖进墙缝里

我们都在迁徙啊

从枝头到土壤

从翠绿到枯黄

只是树记得每片叶子的形状

而人们只顾低头

踩过清脆的声响

等到路灯亮起时

所有落叶都变成暗影

它们集体旋转

像极了多年前母亲抖开

那件缀满补丁的衣裳

我攥着最后一片落叶

站在庭院中央

它比我更先读懂

大地寄来的霜降通知

我们相对无言

等着某阵风

把彼此轻轻推往

不同的方向

■ 晒秋

【人间最美是清秋】郑再全 || 最美是秋色(八首)

母亲解开布袋时

有些硬邦邦的声响

掉在晒匾里

这些乌豆粒

还保持着去年

离开豆荚时的模样

现在铺成一片

在秋阳里

慢慢变软

母亲用木耙

翻动它们

像在翻阅

一整年的天气

偶尔有豆子

从竹匾边缘

轻轻弹起

又落回原位

这些黑色的小心脏

将在冬日来临前

重新变得

坚硬

她继续耙着

把整个秋天

摊平成薄薄一片

直到乌豆的幽香

与檐下挂着的

干辣椒气息

在暮色里

轻轻

抱在一起

■ 秋天的第一波冷空气来了

忽然觉得脖子凉凉的

像有只无形的手

把夏天悄悄拎走了

梧桐叶开始商量着如何变色

最先黄的那片总被风追着跑

阳台晾着的衬衫轻轻的打颤

它和晾衣绳碰撞出细碎的秋响

远处的山峦翻出毛茸茸的边

云朵抱成一团往南迁移

像被谁吹散的蒲公英

隔壁的老阿婆翻出樟木箱子

那件厚外套带着去年的阳光味

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飘过窗台

麻雀们聚在电线杆上开小会

争论着该往哪个方向去

夜晚来得比昨天急切些

路灯把影子拉得又长又瘦

你呵出的白气停在半空

忽然想起该给某人织条围巾

让毛线团滚过渐渐变冷的时光

而清晨的露水正悬挂在草尖

如何变成霜

那棵最年长的悬铃木

悄悄松开握了一夏天的绿色

在风里摊开金黄色的掌心

■ 霜降

草尖举着银亮的盾牌

在十月末梢的晨光里列队

每片落叶都蜷成耳朵的形状

等候北风路过的消息

麻雀们争论着

该不该收藏最后的草籽

芦苇却突然交头接耳

传递地底微弱的颤音

灰喜鹊掠过田埂时

抖落了枇杷树上的白纱

那些晶莹的碎屑

静静飘向苏醒的屋檐

当足迹在麦地凝成印记

深绿与洁白正在交接

所有等待都变得透明——

像初冬在窗上呵出的预言

站在节气的转角处

大地轻轻翻动它厚重的日历

而我和蒲公英的绒毛

提前收到了来自远方的密信

■ 稻田

稻穗低垂时

父亲开始翻出陈年的镰刀

在磨刀石上

把整个秋天磨得锃亮

他的微笑是慢慢多起来的

起初只是草帽底下

几声不成调的口哨

后来整张脸皱成一朵绒线菊

在田埂上晃来晃去

稻浪推着他走

他数稻穗比打算盘还认真

弯腰的姿势

像在给土地行大礼

惊起的麻雀扑棱棱

撞碎了他眼角的阳光

傍晚他坐在晒谷场抽烟

烟圈裹着稻香

飘向远山

金黄的夕照里

他忽然变成一株

特别饱满的稻子

这个季节

连梦都是沉甸甸的

父亲枕着新谷说梦话

笑纹里

抖落一串金黄的蛙鸣

本专辑摄影:谢海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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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春天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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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   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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