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14 11:35·大成国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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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细察徐渭此卷,涂绘有 13 种花草物象,以牡丹领衔卷首,继之以石榴、荷花、梧桐、菊花、南瓜、豆荚、海棠、葡萄、芭蕉、梅竹水仙。从卷首与卷尾的布局观之,此作当属四时杂花题材,然而中间却赫然插入一棵参天梧桐树。

通常以夏天为主要体现的芭蕉被置于卷末之冬季,由此可知并非严格依循传统惯例之顺序而作。观此绘卷,极易将之与宏大之乐章相类比,其中那大小错落、跌宕起伏之处理所衍生出的节奏感,极具强烈之感染力。此卷大致可划分为两个段落,从卷首之牡丹至参天梧桐为第一段。至海棠之后,又拉开一段空白,恰似宏大音响奏出之前情绪已然蓄积至最为饱满之程度,随后如洪流般一泻而出,波澜壮阔。

而后忽接巨大芭蕉,横笔扫出,清爽而通透,与前面之枯藤形成强烈反差。枯藤之干涩与蕉叶之滋润恰似一对和声,将全卷之情绪与节奏推至巅峰之境。最后以具书法性之用笔戏抹梅竹水仙作结。纵观整个中国绘画史,于笔墨表现及物象之处理上能如此大胆激进者,鲜有人能出其右。

徐渭十二月花卉图卷》不单是打乱了花草之时间次序,更为重要之点在于打破了花草间各自独立之安排方式。徐渭透过对花草形态上大小、拉开、俯仰乃至变形之处理,将前后物象巧妙且自然地连接起来。

如此一来,原本各自相对固定之独立空间便被消解,整个画卷遂变得流动起来。大小、俯仰之变化亦带出那连绵不断、富有强弱力度之节奏感。此种特殊之节奏化处理,翁方纲已然点明,实与徐渭对草书之领悟息息相关。诚然,徐渭于处理书法字形结构之技巧上亦会将字形打散重组,以求达至流动之效。

3.物象的“影”化

“取影”乃是徐渭极为重要的一项绘画思想,诸如“万物贵取影”“舍形而悦影”等表述。受心学之影响,其要义主要在于获取“约略形似”之心理意象。“取影”本身乃是一种权宜之说,意在超越于对具体物象外形之上的刻画,而非从字面上去摹取所谓物象之“影子”。自苏东坡提出“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之后,文人画便在超越形似的道路上持续挺进,然而直至吴门画派,依然只是在小写意的范畴内予以表达。

不妨将沈周、陈淳之作品拿来作对比探讨,以观他们与徐渭绘画在物象处理上的不同特质。工细程度相较于宫廷画、职业画虽显得更为写意,以书法性用笔换得一种内在的老拙、秀雅之气,徐渭曾评价沈周绘画为“稚中藏老、秀中现雅”,大抵便是如此。但观其整体物象之描绘,却依然不失精准,呈现出温雅清润之格调。

王世贞曾言:“胜国以来写卉草者,无如吾吴郡。而吴郡自沈启南后,无如陈道复、陆叔平。然道复妙而不真,叔平真而不妙。”结合语境来看,此处所谓之“真”当指物之形似,而“妙”则指生韵、意趣,也就是说,陈淳之花草特点在于“妙”,相较于陆冶更远离形似,此种看法实则乃是相对而言的。

徐渭之花卉组图,皆以水墨呈现,石榴、牡丹、葡萄、荷花墨大于笔,泼墨肆意放纵,物象之形态相较于沈周、陈淳明显更为放逸脱略、潦草直率,倘若王世贞得见,恐怕要说徐渭是“妙而失真”了,似藤非藤、墨块似叶非叶、似花非花,真如他自己所言“老夫游戏墨淋漓”、“一团苍老暮烟中”,仅是戏笔涂抹罢了。

于物象之形似上,徐渭进一步打破对象之束缚,彻底解放笔墨自身之表现力。再观《徐渭水墨葡萄图轴》(南京博物馆藏),在物象形态之表现方面,如荷花、梧桐叶大面积泼墨之精彩运用,仿若让叶片呈现出透明之质感。葡萄、芭蕉乃是笔与墨之交织狂舞、疾与弛之反复涂抹让物形得到最大限度之解放,影影绰绰,全无色相。真可谓“只开天趣无和有,谁问人看似与不”。

从艺术史之角度对四时杂花题材予以梳理,且将徐渭与同期之吴门名家作品进行对比剖析,大致能够知晓,徐渭之四时杂花题材于形式上之“杜撰”之处大致有三,即花卉排列秩序之自由化,前后连接之节奏化,物象形态处理之“影”化。那么,究竟该如何确切理解此一形式背后所具之价值与意义呢?《易传·系辞上传》有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徐渭绘画形式之独特创造,实乃其内在精神追求之体现。花卉排列之自由,恰如逍遥之游,挣脱尘世之羁绊,达致心灵之自在;前后连接之节奏,仿若生命之律动,奏响自然与心灵之和谐乐章;而物象形态处理之“影”化,更是对表象之超越,直抵精神之本质。此等形式,非徒为外在之呈现,而蕴含着深邃之哲学思考与审美追求。

让笔墨为零,让生命幻放!中年学画却臻化境!徐渭四时杂花第二季

其价值与意义,不仅在于为绘画艺术开辟新径,更在于引领观者步入那超拔脱俗之精神境界,感悟天地之大美、生命之奥秘。恰如古人所云:“道可道,非常道。”徐渭之艺术形式,亦需以心感悟,方能领略其无尽之妙处。

透视生命,让时间、生命幻为花草,自由盛放

艺术作品与作者的生命经验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呢?就如徐渭这般命运多舛的天才艺术家而言,人们极易将其作品的诞生归因于他那悲剧性的生命,认为是其悲惨经历,乃至精神失常造就了其作品的样貌。换句话说,好似是他们的作品是在非理性状态下被创作出来的,这显然是值得深入探讨的。

当徐渭三十二岁时,于科举中落第而返归乡里。朋友们见他“年三十二,形则六八”这般衰老憔悴的模样,劝诫道“进退有时,失得有数”,徐渭则理性地回应道:“余实忧惧道理无闻而毛发先衰,至于进退之间,实所不虑。”他以形而上的“道理”去驱散进退之“时”所带来的干扰,此种刻意为之的努力实则恰恰表明他依然未能跳出时间之网的束缚,却要以理性的方式去演绎某种超脱。

时间,于物理学意义而言,它是匀速、恒定且无限的。对于人来说,这是一种机械的外在时间,它意味着秩序、标准、目的等等,人受其制约。此外,尚有另一种内在的时间,它是一种恒常的动能,富有力量感与节奏感,具有质的规定性,它意味着自由、真实、生命,人正因之而存在。朱良志先生对这两种时间曾有如此解读:“荣落在四时之外:即悬隔时间,截断时间之流,撕开时间之皮,进入到流动时间的背后,去把握生命的真实,拷问永恒的意义,思索存在的价值。”

这里的“四时”即指外在的自然时间,到这一时间的背后去领会“生命的真实”即领悟内在时间,从而觉悟生命存在的意义。徐渭对四时杂花题材的“杜撰”恰可视为其生命于内在之“时”与外在时间之间来回纠缠的“形态”,其中充斥着两种时间之间的张力。时间,可谓是理解徐渭作品与生命经验的一条通道。《庄子·逍遥游》有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生命与时间之关联,复杂而微妙。

徐渭于一幅自画像中触及有关时间、生命以及真实的思索,从中显露出他对于时间的独特认知:

吾生而肥,弱冠而羸不胜衣,既立而复渐以肥,乃至于若斯图之痴痴也。盖年以历于知非,然则今日之痴痴,安知其不复羸羸?以庶几于山泽之癯耶,而人又安得执斯图以刻舟而守株?意龙耶、猪耶?鹤耶、凫耶?蝶栩栩耶?周蘧蘧耶?畴知其初耶?

此乃借自画像抒发庄周梦蝶般的“物化”慨叹,难以辨别何者为真何者为伪。所谓“伪”在此起码涵盖两个层面:其一,乃自然时间刻度之“伪”;其二,为外在形貌变化之“伪”。“然则今日之痴痴,安知其不复羸羸?”恰似庄子所言的丽之姬,起初被晋国掳走时“涕泣沾襟”,待到时间推移,“与王同筐床,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庄子·齐物论》)!

(鸣谢周敏《徐渭四时杂花图中的“杜撰”及其意义》!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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