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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9月，中央红军刚爬出松潘草地，一万多战士拄着木棍挪步子，嘴里嚼的是树皮草根，肚子空得直响。

往哪走？俄界会议刚定了调子，要往接近苏联的地方去建根据地，可摊开地图，那地方在哪儿？谁也说不准，连个村子标记都没有。

这时毛泽东站在土坡上，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个戴旧军帽的年轻人身上：“拓夫，你是陕北出来的，跟我说说，陕北那边到底能不能去？”

这年轻人叫贾拓夫，才23岁，军装袖口磨出了毛边，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泥。

没人知道，他接下来开口说的话，会让这支快散架的队伍，突然有了方向。

这后生哪来的底气？1912年生在陕北神木，家里穷得叮当响，窑洞四面漏风。

1926年考进绥德省立第四师范，头回摸到马克思主义的书，眼睛都亮了，当年就入了团，1928年转成党员。

那会儿他才16岁，已经带着学生闹学潮，贴标语、撒传单，陕北特委的人都说“这娃是块硬料”。

后来当陕北特委委员、共青团陕北特委代理书记，1930年又去陕南特委当书记，陕西省委秘书长的印把子也握过。

1933年陕西省委被抄，敌人围了院子，他从后墙狗洞钻出去，怀里还揣着党员名单，连夜烧了文件，把同志都转移了才敢喘口气。

之后一路躲追捕，跑到上海、瑞金找中央汇报，1934年开会，当选中华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台上坐着的都是老资格，他站在后排，腰杆挺得笔直。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从瑞金出发，贾拓夫跟着队伍踏上长征路。

遵义会议开完，他被任命为红军总政治部白军工作部部长。

1935年6月过西藏，到了芦花那地方，部队断了粮，他领了任务去筹粮。

他琢磨出“借富济贫”的法子，不抢老百姓的，专找西藏土司和富裕户借，还立了字据。

进寺庙不拿酥油灯，路过经幡不骑马，买青稞用银元，不给钱不动一粒粮。

硬是筹上来60万斤青稞，红军的肚子不叫了，藏民也说“红军是好人”。

后来红军里流传一句打油诗：“贾部长借粮有办法，藏民百姓笑哈哈”。

队伍继续往前走，更大的考验还在前面等着。

9月刚过松潘草地，张国焘带着红四方面军掉头南下，中央红军被撕开道口子，兵力一下折了大半。

俄界的破庙里，煤油灯昏黄，会议桌摆着张缺角的地图，政治局委员们围着压低声音争。

最后定了调子：跟张国焘决裂，继续北上，往靠近苏联的地方建根据地。

可那地方在哪儿？地图上只画着几条虚线，连个县城名字都没有。

一万多战士刚从草地爬出来，草鞋磨穿了底，枪杆子都快扛不动，肚子里还是野菜糊糊。

群众基础？那一片是回民区还是汉民区？没人去过，连个向导都找不着。

粮食、药品、兵源，啥都缺。

落脚点就像悬在半空的石头，落不到实地，队伍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这是要往哪儿走？”

队伍进了哈达铺，总算能喘口气。镇子不大，土坯房挨挨挤挤，邮局门口堆着旧报纸。毛泽东站在街角，对通信员说：“找几张报纸来，看看外头啥情况。”

侦察连长梁兴初跑进去翻了半天，抱出一摞，其中一张《大公报》皱巴巴的，日期是几个月前的。毛泽东坐在石板上，手指划过纸面，突然停住——上面写着陕北“二十三县几无一县不赤化”，还提了刘志丹、徐海东的名字，说那边红军闹得正凶。

他把报纸往桌上一拍，喊警卫员：“叫贾拓夫来！”

贾拓夫刚啃了半块青稞饼，抹了把嘴就跑过来。毛泽东指着报纸问：“陕北真有这么回事？刘志丹他们现在怎么样？”

贾拓夫从怀里掏出磨破的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地名：“主席，我在陕北那几年，特委开会常说，延川、延长、安定都是根据地，刘志丹的红二十六军有几千人，徐海东的红二十五军也过去了，那边群众基础厚，山沟深，藏得住队伍。”

他手指点着地图：“那边产小米，能养兵，比往苏联跑靠谱。”

毛泽东没说话，盯着笔记本上的红圈，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过了几天，队伍走到通渭县榜罗镇，小学教室里，长条桌拼在一起，煤油灯的光在墙上晃。

中央政治局会议开得急，23岁的贾拓夫被特别叫进去列席，一屋子都是老资格，他站在角落，手里还攥着那个磨破的笔记本。

毛泽东先开了口：“哈达铺找到的报纸，还有拓夫说的情况，大家都议议，陕北到底能不能去？”

贾拓夫往前站了半步，把笔记本摊在课桌上：“主席，各位领导，我在陕北那几年，跑遍了安定、延川的山沟，刘志丹的红二十六军和徐海东的红二十五军已经会师，合编的红十五军团有七千多人，陕北二十多个县都有苏维埃政权，群众基础厚，粮食也够吃。”

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那边山沟深，易守难攻，比往苏联跑实在。”

中央领导们传阅着新找到的报纸，又听贾拓夫讲得详细，从下午一直议到后半夜。

最后毛泽东拍了板：“就这么定了，不去苏联边境了，到陕北去！”

这句话一落地，满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贾拓夫靠在墙上，才发现后背的汗把军装都湿透了。

会议一散场，毛泽东就把贾拓夫叫到跟前：“你熟悉路，带个先遣队先走，去跟陕北红军接上头。”他把磨破的笔记本揣进怀里，带着电台队就出发了，白天躲敌机，晚上打着火把赶路，陕北的山峁子一个接一个翻，有回在山沟里迷了路，他凭着记忆里的山形，带着队伍绕了半夜。

10月初摸到甘泉县下寺湾，程子华、郭洪涛正等在土窑洞里，桌上摆着小米粥，他掏出中央的信，又把红军长征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程子华听完一拍大腿：“可把你们盼来了！”

10月19日，中央红军终于踩着黄土坡进了吴起镇，村口站满了戴羊肚毛巾的陕北老乡，手里端着小米饭。毛泽东握着刘志丹的手，第一句话就是：“没有陕北，我们就下不得地了。”

没人提贾拓夫那个磨破的笔记本，可队伍里都知道，这个23岁的年轻人，用脚底板量过的山路、用铅笔头记下的地名，给红军指了条活路。后来他跟着队伍进了瓦窑堡，又开始忙根据地的土改，窑洞的油灯常常亮到后半夜——就像在长征路上那样，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永远带着那股子陕北后生的实在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