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北平深秋的后门桥,当铺掌柜正清理积尘的货底。一位身着半旧长衫的中年人踏进门槛,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蒙尘旧物:此人正是“孰华斋”主人孙瀛洲。

战乱年代生意萧条,他听闻此地将歇业清货,特来碰碰运气。

忽然,窗台上一抹幽光攫住了他:两个小杯裹在旧报纸里,素白胎体上几只彩蝶翩然欲飞,其中一只蝶翼泛着浓重却无光的奇异紫色。

孙瀛洲心头剧震,指尖轻触杯壁,薄胎竟透出清晰指纹纹路。“胎薄如蝉翼,紫彩如赤铁”,这正是他苦寻半生的成化斗彩真品!

当铺老板随口报出天价:“40根金条,少一分不卖!”这在1940年代足够买下北平整条胡同。平日“每星期只吃一回猪肉”的孙瀛洲却眼都没眨:“我买。”

这对小杯究竟有何魔力?它们正是后来震动紫禁城的成化斗彩三秋杯。杯上绘着秋日野趣:山石旁兰草萋萋,彩蝶在微风中蹁跹起舞。

最奇绝的是蝶翼上的“姹紫”:色浓似铁却干涩无光,成为后世无法复制的成窑独家印记。

这抹“差紫”实为烧造意外:当年工匠未能完全掌控紫色配料,却阴差阳错成就绝响。后世工艺精进,反而再也调不出这抹神秘紫色。

至于胎土:景德镇麻仓土烧成后特有的牙黄色胎体,在弘治初年便已开采殆尽。天时地利的失传配方,让三秋杯成为真正孤品。

三秋杯底落着成化御窑标志“大明成化年制”六字,稚拙随性的“婴儿体”笔触,传说出自成化皇帝亲笔。

全球仅此一对:估价70亿人民币的瓷器!

孙瀛洲甚至编出六句歌诀来破解其中气韵:“大字尖圆头非高,成字撇硬直倒腰…”洒脱笔锋间,藏着一个敏感帝王对瓷器的痴迷。

为取悦大他十七岁的万贵妃,成化帝命御窑厂精研斗彩,终将这门“釉下青花勾线,釉上填彩复烧”的工艺推至巅峰。

当孙瀛洲怀揣三秋杯回家后,整个人都“着了魔”。家人常见他闭门独坐,对着小杯一看就是整日,连吃饭都要妻子三催四请。这对稀世珍宝从此深锁秘匣,连妻儿都难得一见。

历史风云变幻。1956年深秋,68岁的孙瀛洲召集全家,神情庄重:“这对杯子要捐给故宫了,你们最后看一眼吧。”

当他从锦匣中捧出三秋杯时,儿子孙洪琦第一次目睹这令父亲魂牵梦萦的国宝真容:秋光凝于杯壁,六百年前的彩蝶在薄如蝉翼的瓷胎上永恒起舞。

孙瀛洲的捐献岂止这一对杯?他捐出的青铜器、犀角杯、瓷器等三千余件珍藏浩浩荡荡运进故宫。其中25件瓷器被定为国之重宝,包括那对三秋杯,更有宋代哥窑弦纹瓶、明洪武红釉高足碗等绝品。

故宫数十万陶瓷中仅数百件一级文物,孙瀛洲一人的捐赠便照亮了半部陶瓷史。

三秋杯入藏故宫时引发轰动。陶瓷泰斗耿宝昌初见实物时手指微颤:这不仅填补了故宫成化斗彩空白,更让史书记载的“姹紫”真容首现人间。法国专家见到薄胎工艺时连呼奇迹!

2014年,当成化斗彩鸡缸杯拍出2.8亿天价震动世界时,前上海博物馆副馆长汪庆正直言:“若是三秋杯现身拍场,起拍价至少5亿!”

当年,海外拍卖行更给出10亿美元(约70亿人民币)的惊人估价。但故宫人只淡然一笑,这抹乱世慧眼识得、盛世慷慨归国的紫,早已超越金银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