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8月盛夏，上海街头不知怎的总是湿热得厉害，连南京路上卖报的小贩都显得慌乱。没错，正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汪精卫集团开始了他们那场轰轰烈烈——或者说偷偷摸摸——的“还都”闹剧。外面的报童嘴里叫卖着所谓“民国继承”“秉承党统”的大字新闻，背地里，多少人摇头嘘唏？这场戏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谁又能说得清啊！
汪精卫老资格，国民党里转了这么多年，孙中山都跟着混过，谁说他没见过风浪？他也清楚风浪之外更有大风。国民党内部弯弯道道太多，他当年跟蒋介石斗到你死我活。能走到这一步，把“党统”这顶大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戴，不容易。他利用自己的副总裁头衔，拼死抓紧国民党这根救命稻草，马上召开了第六次党代会。周佛海指挥，一大群人摇旗呐喊，《整理党务案》直接把重庆的中央给一脚踹了出去，连夜裁撤旧有机构，所有决议统统废除，还改了党章。就像换壳的老店，桌椅还照原样摆着，伙计也大多是熟面孔，只是老板姓变了而已。
现场掌声当然是要的。有人提出“汪精卫倡导和平有功”，话音刚落，就被人鼓掌通过。感情这和平来得比翻书还快。不仅汪精卫成为举国瞩目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大会还忙不迭地通过与建立伪政府相关的政策文件。诸如抗共之类的噱头在会上被反复提及，只是换句话说，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可这群人自己信吗？好多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真难说。
会后，还得拉一帮原国民党干部站台。秘书长褚民谊、组织部长梅思平、宣传部长陶希圣……一个个头衔响当当，有的人甚至还没彻底脱离重庆阵营，名单就先列进来了。仿佛只要把章程、组织搞得人模人样，他们就能骗过所有人——但谁又愿意心甘情愿地被骗？
外界疑惑的声音很快涌进来。西方记者提出尖锐问题，汪精卫就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什么“重庆为共产党劫持”，他是为恢复真正的国民党，这一步头等重要。第二步？拯救国家，变战为和。他还搬出孙中山的大旗，说自己的路其实就是延续国父遗教。奇怪，孙中山要是真的在天有灵，看到这种场面会不会打断龙须胡子？对外人这套还能唬一唬，国内百姓哪会轻信？据1939年德国外交电报披露，当时南京民众“普遍观望，冷漠疏离”，连日本顾问都担心“士气可疑”。汪精卫脾气暴躁，还专门作了次讲演，把历届党代会理论串了个遍，自说自话地证明新政权“继承有序”。但他自己信了多少？恐怕说服不了梦里都想脱身的周佛海们。
这些操作，其实并不算高明，可和过去那些小国伪政权比，汪精卫们的这一套真有点门道。装模作样登台亮相，把“法统”都拿来当盾牌，可是再怎么披件皮，也难掩内里满是日本订单的底细。
模仿！这是他们最大的特色。不管是政府结构、法规纲领，甚至还动用青天白日旗，只在上面加条莫名其妙的黄带子。日军不干，他们就妥协，“折中”一下，总觉得外面一看就明白。其实上海街头有人还真当了回事，指着新旗帜低声议论：这是哪个？不过，机关算尽，到底还是棋差一着。谁会相信这个在侵略军影子下成立的傀儡政府，是真正的民国延续？
宣称“全国性”，这是另一套把戏。他们只是控制了江南一隅，却要在宣言里写得好像整个中国任凭差遣。西方舆论倒还真有被糊弄几天，不明就里连英美官方都要求多些“观察”。真的吗？上海英侨报纸有评论称，“南京新政府不过是敌军一个小机关”，但外交辞令毕竟不能和民间口水一样犀利。汪精卫发广播，说曾国藩式的大合流已成，团结全国从此没有问题。可南方军阀那边根本没表态，全程沉默，谁也不傻。
组织结构照搬老南京那一套，五院一委，条条框框完善得很。行政、立法、司法、考试、监察五院，高低、左右，科层分明。可实际上，大多数办公厅只是挂牌子，很多官员“远在重庆”，根本没法调动。即便如此，为了装得像点，还非得把林森抬出来当“主席”，汪精卫仅列代主席。其实林森根本没来南京，也懒得理会，只是名字被人利用。
各路人马纷纷就位：陈公博、周佛海、褚民谊……几乎清一色的国民党老面孔。更讽刺点说，连社会部长丁默邨也是旧部。即使如此，汪精卫的“统治”时刻受制于日本军部动向，一旦越界就会被立刻刹车。他想把华北揽下，可刘健群递信，日方明确反对，最后只能在面子上“虚归管辖”，实际置之门外。这算什么“主权独立”？一点用都没有。
军队编组，原本是想依靠西南和南方旧军阀部队起家，背地里跟日军暗通款曲。可艳电之后，云南、四川谁理他？广东照样不买账。根本没人理会。日军根本不会撤离南方，无论什么“第二战线”，都变成纸上谈兵。
组建新军，只能靠收罗旧部、招降散兵。周佛海和一众退役军官全用上了，“中央陆军军官训练团”名头响，实际不过八百余人。指挥机构仿日本模式，军政归行政院，军令归军事委员会，颇有点缝缝补补的味道。1940年春，伪军事委员会设九常务委员，地方也设不少“绥靖总司令部”。任援道、叶蓬等人在这些新部门混得风生水起，谁知背后早被日方严格钳制，根本谈不上实际独立。南方一带，特务系统交给丁默邨、李士群差事，上海的街头也就多了些白面皮包的密探。
军事扩编实际上门道很杂。最多的，还是把散兵游勇、伪军残部、土匪山头，全都捞一遍，从各地归队。这样一弄，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汪伪政权下甚至拥有多个军种。不少原国民党部队，华北张岚峰，苏北李长江，都硬被“和平军”名义揽入麾下。没办法，队伍虽大，但军心混乱。甚至还有旧日本顾问悄悄递信给东京说：“南京军心难以掌控，常干蠢事。”军队扩充靠收编地方部队，谁都明白靠不住。制度虽全，实质却是外强中干。
可话又说回来，也许某些日本人还真羡慕汪精卫手里的这些牌。毕竟在当时混得一顶一的，就要看谁更能演戏、谁能拉得住旧人心。可惜，这牌终归是死的，怎么洗也还是臭气熏天。军事委员会设得再漂亮，作战指挥权归谁，日方说了算。军事扩张表面风光，实则人心涣散，哪怕一纸红头文件写得密密麻麻，底下的杂乱劲却一天都消不下去。
外交场面也不能少。他们试图出现在国际舞台上，同日本摆出“平等协商”的架势。实际上，无论外交文件怎么冠冕堂皇，谁都心知肚明。这种所谓的独立，只是帮日本侵略合法化的幌子。在海外新闻简报——比如1940年7月美国《时代》周刊——称“南京伪政权仅为日军之工具”，“对中国局势无可左右”。换句话说，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现在看，这一切像极了摆拍合影。外头灯光照着，坐着国民党的老熟人，旗帜和徽章都还是那几个，架势倒是越摆越隆重。而台下的观众，早就走了大半，不买票、不掌声，也绝不捧场。有时候汪精卫还真以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天，其实，屋顶漏风漏雨，底板全糟了。
事情一路发展，各级机构延续、职责划分、头衔过渡……都装得滴水不漏，可真要有人信，倒不如说大多数人只是目睹这场“政权传承”的大型表演。新档案最新数据显示，1941年底，南京城内的民间组织仅有6%承认“汪府”合法，超过70%的受访民众选择拒绝表态或直接否定。你还能说这是一场成功的招安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汪精卫集团某些人的表忠心动作，到底比同时期其他伪政权高明些。起手就搭模板，拉人、拉旗、拉组织，全搬来用，官架子稳稳当当，究竟有没有用？或许也有短期稳定，至少帮日本人省了不少麻烦。可再多的努力，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这只是一场巧立名目的“继承”，更像一场毫无掌声的闹剧。谁最后记住了这场模仿秀的所有细节？也许只有南京郊外的夜色和那一根根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政令”旗帜，悬在理想的头顶上晃来晃去——再没人提起，也没人愿意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