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冬天,北京南苑机场的候机厅里,崔苗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倦意。
就在两天前,她在《星光大道》10进8的比赛中遗憾淘汰,而此时的她,不仅没拿到期待中的 “明星入场券”,还背着40多万的外债。
为了这个舞台,她前前后后花了120万,几乎赌上了全家的生计,有人说她“疯了”,也有人替她可惜。
如今十几年过去,那个从陕北黄土坡走出来的“歌凤凰”,到底过得怎么样了?
崔苗的童年,是在陕北清涧县的土窑洞里度过的,家里八口人,靠天吃饭,年幼的她每天天不亮就牵着牛往沟滩跑。
放牛的时候,崔苗总爱跟着父亲哼信天游,父亲是个地道的陕北汉子,下地、放牛时都爱唱两句,那原生态的调子,也算是崔苗唱歌梦的启蒙。
那时候的崔苗,走到哪唱到哪,全村人都叫她“歌凤凰”,有的觉得热闹,有的嫌她“吵”,但没人知道,唱歌对她来说不是玩闹,是灰暗日子里唯一的亮色。
农村庙会多,戏班子来的时候,崔苗总蹲在戏台子旁边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演员们吹拉弹唱,连饭都忘了吃。
父亲看她实在痴迷,又想着家里负担重,少一张嘴吃饭能宽裕点,便咬牙送她去了戏班子。
13岁的崔苗,就这样背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可戏班子的日子不好过,她只能打杂、跑龙套,连句完整的唱词都捞不着。
半年后,听说清涧有个教歌舞的艺校,她硬着头皮回了家,哭着求父母让她去读书。
父亲沉默了很久,最终卖掉了家里唯一值钱的老黄牛,那是全家农耕的指望,却成了崔苗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在艺校的四年,崔苗一边学专业知识,一边在清涧文工团打杂,14岁的她跟着团队风餐露宿,下雨没地方住就挤在庙里,晚上别人睡了,她还在偷偷练嗓子。
毕业后,为了生计,她去了西安,在一家川菜馆当服务员,每月200块包吃住。
有一次,顾客让她唱首陕北民歌助兴,她一开口,整个饭馆都安静了,从那以后,她成了会唱歌的服务员,有人专门为了听她唱歌来吃饭,她的工资也慢慢涨到了600块。
那时候的崔苗,还不知道“明星梦”是什么,她只知道,靠唱歌能多赚点钱,能离走出大山 更近一点。
直到一个常来的顾客听完她唱歌,塞给她500块钱和一张去北京的车票:“闺女,你这嗓子不该在这儿卖酒,该去《星光大道》。”
120 万的星光豪赌
第一次去北京,崔苗傻了眼,她拿着顾客给的地址,跑了好几个电视台,都没找到《星光大道》的报名处,身上的钱快花光了,只能灰溜溜地回了西安。
可那趟北京之行,看见了大城市的繁荣,崔苗的心中也有了一个“明星梦”,她开始每天收工后趴在出租屋的小桌子上写自荐信,用小学水平的字,一笔一划写自己的经历,写对唱歌的热爱,写想让全国人听到陕北民歌的渴望。
这一写,就是两年,200多封自荐信寄出去,可惜,没有一封回信,更糟的是,她还遇到了一个自称“能帮她上节目”的假导演,被骗走了8万块。
就算是在现在,8万块钱都不是小数目,更何况是在那个年代,而这8万块钱,有崔苗找亲戚借的,也有她攒了好久的积蓄。
那段时间,崔苗躲在出租屋里不敢出门,饭也吃不下,甚至想过再也不唱歌了,可每次听到收音机里的信天游,她又忍不住跟着哼,她还是放不下那个舞台。
2009 年,崔苗认识了榆林市文工团的张胜宝,对方听完她唱歌,说:“你有天赋,就是缺技巧。”
张胜宝也愿意帮她争取《星光大道》的参赛资格,当栏目组终于发来“进京参加周赛”的通知时,崔苗哭了,她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机会,却没料到,这场 “星光梦” 的代价,远比她想的要大。
参赛要花钱,还要花不少的钱,服装、道具、化妆,还有亲友团的机票和住宿,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崔苗没钱,只能四处借,清涧县政府拨了15万,说:“你火了要给家乡宣传红枣和石板。”
县里的企业凑了10万,刘秀琴老人帮她融资20多万,她自己还找四爸、二姨借了高利贷,利息一分五。

第一次周赛,光是57个亲友团的机票和住宿,就花了20万,崔苗争气,拿下了周冠军,又凭着一股狠劲夺了月冠军。
可就在她准备季赛的时候,家里传来了噩耗,母亲心脏病突发,走了,为了不影响她排练,家人直到母亲下葬那天才告诉她。
崔苗连夜赶回老家,看着母亲的遗像,哭到眼睛肿成核桃,她知道,母亲为了支持她唱歌,连家里的牛羊都卖了。
下葬完第二天,她就回了北京,一边打吊针一边排练,嘴里念叨着:“妈,我不能放弃”。
可命运还是没给她更多机会,季赛10进8,她遗憾淘汰,台上,她笑着说:“谢谢大家。”
台下,她攥着麦克风的手在发抖,她不是遗憾没进总决赛,是怕对不起那些帮她的人,怕还不上那 40 多万的债。
淘汰后的艰难
淘汰的消息传开后,崔苗的日子更难了,先是“花钱买冠军”的流言四起,有人说《星光大道》有黑幕,说她120万都没买到总决赛资格,真是白费钱。
原本喜欢她的观众觉得被蒙骗,网上的骂声一片,崔苗从“草根歌手”变成了“过街老鼠”,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
而更让崔苗是觉得日子难捱的事那一笔笔欠款,银行的催款单一封接一封,亲戚朋友也来要债,她只能靠商演赚钱。
一开始,还有人因为“星光大道选手”的名头找她,出场费能有几千块,可到手里的没多少。
有一次,她卖力唱了两个小时,主办方却不肯给钱,说:“你那成绩是花钱买的,我们不跟你要钱就不错了”。
崔苗没争辩,默默走了,回到出租屋,她看着墙上贴的比赛海报,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赌上了全家的生计,赌上了母亲的期待,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段时间,她不敢开手机,不敢出门,甚至不敢听自己唱过的歌,她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西安艺术团找了过来,邀请她加入,当地有关部门也了解到她的情况,让她担任文化大使,帮她辟谣,有人劝她:“别再唱歌了,找个安稳工作。”
可崔苗摇了摇头,她从黄土坡唱到西安,从饭馆唱到《星光大道》,唱歌早就不是梦想了,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彻底放下
慢慢的,崔苗想通了,她不必非要当明星,能让更多人听到陕北民歌,就够了。
想开以后,包袱也就没那么重了,崔苗开始接小商演,省吃俭用还债,有时候一个月要跑十几个场子,累得嗓子沙哑,也舍不得休息。
几年下来,她终于还清了 40 多万的外债,无债一身轻,虽然没赚多少钱,却松了一口气。
2024 年,崔苗参演了陕西文化电影《我心光明》,在里面唱了两首陕北民歌。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崔苗提前学了当地的方言,还找老艺人请教老歌的唱法,哪怕戏份不多,也格外认真。
有人问她:“现在还想上《星光大道》吗?”她笑着说:“不想了,现在这样挺好”。
如今的崔苗,不再追着明星梦跑,而是扎根在陕北的文化土壤里,她会去村里给老人唱信天游,会帮家乡推广红枣和石板,偶尔也会去学校教孩子们唱民歌。
有时候,她还会回到当年放牛的沟滩,对着山坳唱两句,风一吹,调子飘得很远,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有人问她:“当初花 120 万上《星光大道》,后悔吗?”
崔苗想了想,说:“要是再选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去。不是因为想当明星,是因为那 120 万,让更多人知道了陕北有个崔苗,知道了陕北的信天游有多好听。”
现在的她,没有大红大紫,却活得踏实,她还是那个从黄土坡走出来的“歌凤凰”,只是不再需要聚光灯,也能把歌唱得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