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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丁卯,爆竹荐岁。嘉兴海盐渡口,有一人缓步下舟,回首来处,奔波远足二百里,终于是到了。
他紧了紧怀中之物,面带笑意,未负杨公所托,亦是得意之作。
拙宜园中春景常胜,叠石疏泉,清池演漾,有人已在园中相候。
壶身为长四方造型,壶身鼓胀饱满尽显张力,将方中寓圆的线条诠释地淋漓尽致,盖面隆起,四边线条与壶身连通,气韵贯穿。
尤为注意的是,在壶肩口的处理分外精彩,两层叠起如颈,拉起壶身节奏,又与壶盖相和,盖口一圈平沿如留白,正视与俯视竟是两种感觉,设计处理着实令人赞叹。
底部刻款“制为耑木先生 时丁卯上元日 陈远”,钤印“壶隐”。
鸣远传器的介绍从这一件丁卯壶开始,丁卯壶制于康熙二十六年,时鸣远已被载破格入《宜兴县志》,正是壮年之作。
此件鸣远传器递藏有序,自康熙杨耑木到乾隆朱笠亭,再到清末吴大澂,后至民国龚心钊,确是鸣远真迹无疑。
注:当代有摹鸣远此款,在壶颈口加高并做宫廷回纹装饰,以为摹鸣远仿青铜之味,实则其理难通,余以为不合。
陈鸣远在紫砂的造型器上涉猎广泛,技法非常全面,可以说各个类型器都有代表作品。
光素圆壶,拙古而雅,见青铜器古意,仅一腰线束带装饰。
壶身周侧出筋隐角,遗形取神,脱略浑厚敦古而臻于秀骨雅健,足见鸣远方形与筋纹技法纯熟精巧。常言鸣远刻款刀笔健雅,有晋唐之韵,此铭文可见。
无垢壶(混四方)
铭文:是名无垢 置诸座右 为斐老道兄 鸣远
此件混方圆角造型,刀笔铭刻洒脱随性,且内容上已有壶铭座右的意味。
此件直角鼓腹,壶身造型与丁卯壶类似,而在流把与肩口处理有异,又壶身直角与无垢圆角对比可见,陈鸣远对于紫砂方圆造型变化是相当精彩的。
此件混四方高直造型,铭文刻绘、落款布局及刀笔都与无垢壶相近,料为鸣远同时期制作,形制线条转化自然,乃是混角四方高身的典范之作。
铭文:一壶清茗 万卷藏书 明窗净几 其乐蘧蘧 廉斋
此件为混四方嵌盖式,与前款三足束带相同,壶身仅以线纹勾勒装饰,层次节奏尽显,且此件为曹廉让手书落款,可与《阳羡砂图考》中记载印证。
此件为鸣远花器南瓜,顾景舟曾鉴此款确为真品,另鸣远瓜传世有四件,铭文诗刻不同但布局落款相同,除此件和正瓜外,另有南京博物院馆藏东陵瓜、龚心钊旧藏一啜瓜,以及翦淞阁藏万年瓜。
此件为筋瓤器,壶身阳线勾勒,造型特异,足见承明筋瓤之韵,底款以隶书铭刻,有别于他款,盖钮上则已有如意纹装饰,同期鸣远或已开始紫砂仿青铜造型器。另上海博物馆有藏与此件造型一致,细微有别。
铭文:资尔清德 烦暑咸涤 君子友之 以永朝夕 鸣远
此件为提梁器,在金张的诗文《鸣远至携赠莲花壶》中有见“荷花匀瓣瓣,莲子活摇摇”,可见鸣远制器精巧。
鸣远束竹(花货)丨龚心钊旧藏
铭文:君子之风 癸未佳月 鸣远制
此件为束竹壶,以竹段捆扎为造型,鸣远为花器大家,松竹梅莲桃等取材广泛,另宜兴陶瓷博物馆有藏鸣远松段壶一件,此件有落款鹤邨。
此件为鸣远为东园卓子式制作,子式双关,藏名于壶,子通鼠,式通柿。壶身四瓣筋纹勾勒,而在壶盖钮上柿蒂蜷曲及松鼠的雕琢极为细致到位,变式创作不与他人相同,陈鸣远在花器创作上的巧思不可谓不妙。
鸣远苍髯杯丨龚心钊旧藏
铭文:苍髯腴叟 远
此件或为鸣远为陈维崧所制,陈维崧为鸣远好友,诗文俱绝,以美髯着称。汪文柏《陶器行》中“我初不识生,阿髯尺素来相通”,讲的便是陈维崧介绍鸣远与其相识。此杯造型苍劲而韵,松皮与松针肌理细节精巧,放之今日相比同样水准极高。
南京博物院藏有造型相近竹笋水盂,落款鸣远,后顾景舟先生鉴其乃早年仿作。
鸣远莲瓣水盂丨贝津铭旧藏
鸣远桃形水盂丨贝津铭旧藏
另有瓜果板栗杂件等(贝津铭有藏)、紫砂酒具(天津博物馆有藏)等,品类大观。而以上同曼生篇,所列传器部分,为笔者所认为之鸣远,有存疑者暂未列入。
鸣远盛名,后世多有摹作,民国蒋彦亭、裴石民、顾景舟、蒋蓉等都曾仿鸣远,几可乱真,难以辨之。鸣远传器较多者收藏者,应是民国时期松江张氏,后大半归为龚心钊所藏,及余部分流散民间及海外。
九十年代时,藏家有鸣远传器者素珍之,轻易秘不示人,恐有仿作,是时,顾景舟先生也曾言,鸣远传器鉴之为真者,过目不过三五件。
关于鸣远款印,思量许久难以言尽、又水平所限,难达严谨,唯恐有真伪之辨,暂以粗略示之,供同好参考。
陈鸣远于清初年间抟器,此时刻款与印款并用,这些也能从传器中所见。
小印陈 、小印鸣远(清德壶、桃形水盂)
刻款陈远 、印款壶隐(丁卯壶、佳意壶)
鸣远传器的人文性也在其款,这就是为什么会说他是文人紫砂的滥觞,由名及印,已经代表着由技及艺的概念,壶身铭文及句,加之落款,无一不是充满着文人意趣。
以文入器,可以说是鸣远的制器风格特点,朝夕抟器的一介名匠,内心深处仍旧是诗书漫卷,不过都融进壶中。
丁卯次年,即杨耑木收到鸣远上元壶的第二年,他辞京归海盐,正式入驻拙宜园,并将茶酒间的饮具铭题,散纸笔墨著《药房心语》。
乾隆年间,海宁文人吴骞保存收录杨耑木其文,并出版作序,其言壶上絮语,儒者并宜揭一通于座右,可朝夕省览。
而当时求学吴骞者,其中有学子一名,正是钱塘陈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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