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智永草书《久别帖》是一件承载着魏晋书脉与隋唐书风转捩的重要作品。作为王羲之七世孙、南朝至隋代高僧“永禅师”的草书信札,它不仅是智永个人书法风貌的缩影,更折射出南北朝至隋代书法对王氏家法的继承与突破。
(版一)
|
释文: 承足下还来,已久别。欲参慰,为染患不能得往问,眷仰情深,岂此委具。一两日少可,寻冀言展。若因行李愿存故旧,今遇贤弟,还得数张纸劳动,幸不怪耳!谨此代申,不具。释智永 |
此帖的内容,目前可见的文献记载中,其文辞为一位病中无法探访友人的书札:“承足下还来,已久别。欲参慰,为染患不能得往问……谨此代申,不具。释智永。”大意是说,久别后得知友人归来,本想前去探望慰问,却因病未能成行,只能通过书信传递思念。文字质朴真挚,与书法的灵动形成微妙呼应——病中体力的虚弱似乎融入了笔端的轻细线条(如“染患”二字),而对友人的深切挂怀又化作笔画的丰润饱满(如“眷仰情深”处),书文合一,恰是古人“书为心画”的典型体现。
若论章法布局,《久别帖》虽为短札,却暗含巧思。行距疏朗,字距却随情绪流动而变化:首行“承足下还来”几字较为松散,似是起笔时的从容;至“欲参慰,为染患不能得往问”一句,字距渐紧,如内心的急切与无奈;末行“谨此代申,不具”又复归紧凑,收束利落。这种疏密对比并非刻意安排,而是随文辞情感自然生发,体现了智永对书札“实用性与艺术性统一”的深刻理解。
(局部高清放大)
关于此帖的物质形态与流传,需遗憾地说,真迹已佚,今所见多为刻本。其中较重要的版本是民国十年(1921年)商务印书馆石印本,底本或源自《钦定重刻淳化阁帖》。此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宋搨大观帖(五)册》收录的《久别帖》刻本。这些刻本虽无法完全还原真迹的墨色浓淡与纸绢质感,却仍能传递其笔法精髓——尤其是侧锋的运用与线条的弹性,刻工的精准保留了原作的“筋骨”。
(版二)
智永本人的生平轶事,更为《久别帖》增添了人文温度。史载他曾居永欣寺阁楼习书三十载,写秃的毛笔积攒成冢,称“退笔冢”;因求字者络绎不绝,寺门门槛被踏破,便裹以铁皮加固,称“铁门槛”。这两则典故既是对其刻苦的佐证,也暗示了《久别帖》诞生的背景——作为高僧兼书家,智永的书翰本就备受珍视,而这封因病因事而写的短札,或许正是他在严谨习书之余,流露真性情的珍贵片段。
后世对《久别帖》的关注,还涉及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其一,帖中“乙两日少可”的“乙”字,历代注家有不同解读:一说为“一”的异体写法,指时间;另一说认为是日期代号,反映古代书札用字的灵活性。这种文本的模糊性,反而为研究提供了想象空间。其二,现存刻本可能存在后世翻刻时的修饰——例如某些笔画的棱角被强化,与真迹原初的墨色层次(如涨墨、枯笔)已有一定差异,这也提醒我们需结合智永其他作品(如《真草千字文》)互参,方能更贴近其书法本质。
(局部高清放大)
从历史脉络看,《久别帖》是连接南北朝与隋唐书法的关键节点。它既保留了南朝王氏书风的典雅,又因隋代南北文化融合的背景,在笔法中融入了北朝的刚健(如部分横画的起收更显利落),这种“兼容并蓄”的特质,使其成为研究中国书法史“承前启后”的重要标本。即便真迹不存,仅凭刻本,我们仍能通过那一笔一画,触摸到智永对书法的虔诚、对友人的深情,以及一个时代对艺术的执着追求。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