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杞菊赋

  南宋  张栻   

朗诵:

背景音乐:《梅花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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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子为江陵之数月,时方中春,草木敷荣,经行郡圃,意有所欣。非花柳之是问,眷杞菊之青青。爰命采掇,付之庖人。汲清泉以细烹,屏五味而不亲,甘脆可口,蔚其芳馨。盖日为之加饭,而它物几不足以前陈。饭已扪腹,得意讴吟。   

    客有问者曰:“异哉,先生之嗜此也!昔坡公之在胶西,值党禁之方兴,叹斋厨之萧条,乃揽乎草木之英。今先生当无事之世,据方伯之位。校吏奔走,颐指如意。广厦延宾,毬场享士。清酒百壶,鼎臑俎胾。宰夫奏刀,各献其技。顾无求而弗获,虽醉饱其何忌?而乃乐从夫野人之餐,岂亦下取乎葑菲?不然,得无近于矫激,有同于脱粟布被者乎?” 

    张子笑而应之曰:“天壤之间,孰为正味?厚或腊毒,淡乃其至。猩唇豹胎,徒取诡异;山鲜海错,纷纠莫计。苟滋味之或偏,在六府而成赘。极口腹之所欲,初何出乎一美。惟杞与菊,中和所萃,微劲不苦,滑甘靡滞,非若他蔬,善呕走水。既瞭目而安神,复沃烦而荡秽。验南阳与西河,又颓龄之可制。此其为功,曷可殚纪?况于膏粱之习,贫贱则废;隽永之求,不得则恚。兹随寓之必有,虽约居而足恃。殆将与之终身,又可贻夫同志。子独不见吾纳湖之阴乎?雪消壤肥,其茸萎蕤。与子婆娑,薄言掇之。石铫瓦碗,啜汁咀齑。高论唐虞,咏歌《书》《诗》!微斯物,孰同先生之归?”于是相属而歌,殆日晏以忘饥。

注 释

江陵:荆州城,湖北省中部偏南,地处长江中游,江汉平原西部,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古称“七省通衢”。

中春:指农历二月十五日。这天是春季的正中,故称。亦指春季的第二个月。

敷荣:开花。语出嵇康《琴赋》:“迫而察之,若众葩敷荣曜春风,既丰赡以多姿,又善始而令终。”

采掇:采摘;采集。

庖人:官名。职掌供膳。亦指厨师。

汲(jí):从下往上打水。

五味:指酸、甘、苦、辛、咸五种味道。

扪腹:抚摸腹部。多形容饱食后怡然自得的样子。

讴吟:为歌唱吟咏。

坡公:宋苏轼的敬称,苏轼号东坡居士 。

胶西:高密(今山东高密西南),武帝以后辖境约当今山东胶河以西,高密以北地区。

党禁:谓禁止列名党籍者出任官职。或指执政当局不准其他党派存在或限制其政治活动的禁令。

斋厨:是寺庙的厨房,又称香积厨。也指一般的厨房。

方伯:殷周时代一方诸侯之长。后泛称地方长官。汉以来之刺史﹐唐之采访使﹑观察使﹐明清之布政使均称’方伯’。

颐指:指以下巴的动向示意而指挥人。常以形容指挥别人时的傲慢态度。后亦指示意。

鼎臑:指鼎中煮熟的菜肴。臑,熟也。

俎(zǔ)胾(zì):用刀把肉切成大块。俎,古代祭祀时放祭品的器物,切肉或切菜时垫在下面的砧板。胾,切成的大块肉。

宰夫:周代天官冢宰的属官,位在小宰之下,职司百官的考核铨叙。春秋时,晋、郑等国设置,即膳宰。掌管国君膳食;即厨师。亦指以宰杀牲畜为业的人。

奏刀:是下刀的意思。运刀;操刀割物。

葑菲:为鄙陋之人或有一德可取之谦辞。葑、菲都是菜名,葑即芜菁,又名蔓菁。菲即萝卜,亦叫芦菔、芦葩、雹葖、莱菔等。葑与菲根茎和叶均可供食用。后用葑菲表示尚有一德可取,用’葑菲之采’为请人有所采用的谦辞。

矫激:犹诡激,奇异偏激,违逆常情;指诗文风格特异而激切;激励。

脱粟布被:吃粗米,盖布被。形容生活俭朴或生活艰苦。脱粟,糙米;只去皮壳、不加精制的米。

腊毒:是极毒,毒性很强。语出《国语.周语下》:高位寔疾颠,厚味寔腊毒。

【千古名篇】后杞菊赋·张栻

猩唇:猩猩的嘴唇。食品中“八珍”之一。语出晋 张载 《七命》之七:“鷰髀猩脣,髦残象白。”

豹胎:指豹的胎盘,为珍贵的肴馔。出自《韩非子》卷七《喻老》:’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以为象箸必不加于土铏,必将犀玉之杯。象箸玉杯必不羹菽藿,则必旄象豹胎。 ‘

海错:指众多的海产品。语出《书·禹贡》:’厥贡盐絺,海物惟错’。

六府:古以水、火、金、木、土、谷为“六府”。上古六种税官之总称。即六腑。指身体的外形。文昌宫之六星。古乐章名。

滑甘:指古时用以给菜肴调味的佐料,也代指甘美的食物。

南阳:古称宛,位于豫鄂陕三省交界地带的南阳盆地。因地处伏牛山以南,汉水以北而得名。传说,大禹治水始于南阳淮源。

西河:古地区名,春秋时指卫国的沿黄河地区(今河南浚县、滑县地区),在卫之西境。

颓龄:衰年;垂暮之年,语出晋 陶潜 《九日闲居》诗:’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

膏粱:肥肉和细粮,泛指美味的饭菜。指精美的饮食,代指富贵生活。

隽永:形容艺术形式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深沉幽远,意味深长,引人入胜,犹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讲究言有尽而意无穷;也常用来表述艺术性较高的作品的审美效果。

恚(huì):恼恨;发怒。

随寓:原指寄居,后泛指居住。

约居:谓居于贫困。

足恃:足够凭借依靠。

萎蕤:草名。即玉竹。引申为草木茂盛貌。

婆娑:形容舞蹈或树木等摇曳的样子,也可用来形容人的姿态或行动优美。

石铫:陶制的小烹器。

啜汁:喝汤,比喻乘机邀功或沾光吃闲饭。

咀(jǔ)齑(jī):咀嚼细碎的食物,或者品味细碎的食物。’咀’,指的是将食物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齑”指一种细碎的食物,特别是指切成细末的菜或酱菜。

唐虞:唐尧与虞舜的合称。传说尧舜皆以揖让而有天下,他们的时世是太平盛世。后因以“唐虞”喻指圣明的君主,亦以咏盛世。

日晏:天色已晩,日暮。

赏 析

  《后杞菊赋》是南宋文学家张栻所作在结构上不同于前三人,此赋无前序,在赋的开头用几句话简单介绍了背景。但是此赋采用的形式同于前人,也是主客问答式。

   客人见张栻主动食用杞菊,甚是不解,他认为苏轼当时之所以食用杞菊是因为“党禁方兴”“斋厨萧条”之下的无奈之举,如今春风得意之时,美食美酒随时皆有,为何反而食用杞菊这样的草木。

   张栻认为那些如“猩唇豹胎”这样传统意义上的山珍海味通常是毒烈的,像杞菊这样天然淡味的饮食才是中和之态的正确选择。

   还详细介绍了杞菊饮食的味道和口感:“屏五味而不亲,甘脆可口,蔚其芬馨,尽日为之加饭,而他物几不足以前陈”。

   张栻对于杞菊饮食的基本认知与前代的陆龟蒙、苏轼、张耒皆不相同,在他的笔下杞菊饮食甘甜爽口、脆美宜人,食之使人胃口大增,其他食物皆无法与之比拟媲美。

   张栻作为南宋著名的理学家,清新淡雅的杞菊饮食代表了张栻的中和思想。此赋相比张耒的《杞菊赋》更显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独到的理学见地。

作 者

   张栻(1133年9月15日~1180年3月22日)字敬夫,一字钦夫,又字乐斋,号南轩,世称南轩先生,南宋汉州绵竹(今四川绵竹县)人。

   是南宋中兴名相张浚之子。著名理学家和教育家,湖湘学派集大成者。与朱熹、吕祖谦齐名,时称“东南三贤”。

   幼承家学,既长,从师南岳衡山五峰先生胡宏,潜心理学。曾以古圣贤自期,作《希颜录》以见志。

   孝宗乾道元年(1165),受湖南安抚使刘珙之聘,主管岳麓书院教事,在此苦心经营三年,使书院闻名遐迩,从学者达数千人,初步奠定了湖湘学派规模,成为一代学宗。后历知抚州、严州、吏部员外侍郎、起居郎侍立官兼侍讲,再历知袁州、江陵,淳熙七年(1180)迁右文殿修撰,提举武夷山冲祐观。

   理宗淳祐初年(1241)从祀孔庙,后与李宽、韩愈、李士真、周敦颐、朱熹、黄干同祀石鼓书院七贤祠,世称石鼓七贤。

   其学自成一派,著作经朱熹审定的有《南轩文集》四十四卷刊行于世,还有《论语解》十卷、《孟子说》七卷,后人合刊为《张南轩公全集》。尝作石鼓书院《武侯祠记》、《风雩亭赋》,并亲书韩愈《题合江亭寄刺史邹君》诗,刻碑嵌于合江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