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县是国家5A级景区千岛湖所在地,这里风光秀美景色宜人,然而1998年10月22日的一宗命案,却打破了乡村生活的宁静。淳安县公安局接到群众报案,唐村镇长岭村的村民老方在家中遇害。
长岭村位于半山腰上,房子散落,村民们住得不是很集中。案发现场在二楼,老方的嘴巴用胶带纸封贴,手脚也用胶带纸捆绑在床上,死亡原因是口鼻被封贴导致窒息死亡。
民警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条被截断的领带,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黑色行李包,包里有几件普通的衣服,还有一本武侠小说,写着一个名字:“周喜”。警察判断,这些东西都不是老方家里的,应该都是嫌疑人遗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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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卧室有明显被翻动的痕迹。家属说,老方有6000多元美金不见了,这些外币是他海外的兄弟汇给他的,两天前刚从银行里取出来。警方走访村民得知,老方两天前曾经跟几个外地人在家中谈生意,说要跟他兑换美金,民间兑换的汇率比银行稍微高一点,所以老方就心动了,把美金取了出来。
老方收到兄弟的美金,自己没舍得花,每天依然过着省吃俭用的日子,结果却因这6000美金丢了性命,说起来都令人愤怒。老方之死,在小山村掀起巨大波澜,人们热切盼望着早日破案,把凶手绳之以法。
不用说,那几个外地人十分可疑,而那段时间,小山村也就出现过他们这一拨外地人。
唐村镇位于淳安县西北部,距县城65公里,而长岭村位于半山腰,距离唐村镇还有7公里左右。一个外地人要到长岭村,必须先到千岛湖镇,再坐客运船到威坪镇,再从威坪码头坐中巴车到唐村镇,再从唐村镇坐车到长岭村,至少要两天以上。
唐村镇是抵达长岭村的必经之地,警方围绕交通工具、住宿条件等方向,在塘村镇开展调查摸底。第一个巡防点就是中巴车站,不出所料,案发前几天,一位中巴车司机注意到两个举止异常的外地人。那天,他的车不是开往长岭村的,而是反方向的安徽,但是两个外地人提出加钱,于是司机就答应了。
另外在唐村镇一家小旅馆,警察从住宿登记中民警发现了外地客人的签名,名叫谢平,是江西玉山人。根据当时的规定,住宿登记只要一人就行了,另外一个外地人会不会就是周喜呢?
警方还判断,几个人预谋抢劫杀人,肯定需要通话,那时候又没有手机,要打电话只能去找公用电话。距离中巴车站100多米的地方,有一家照相馆,那里安装了一部公用电话。
通过查询,警察发现这个电话有通往外地的通话记录,按照区号来看是江西上饶地区。照相馆老板说,打电话的外地人很奇怪,打完电话之后,还回过头来问能不能够把拨出去的号码抹除,老板说:“这个我没办法。”
这伙贼可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总是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似乎生怕别人记不住他们似的。
那么,这通电话打给了谁呢?
警察按图索骥,在江西省上饶市玉山县找到了电话的机主。
首先透个底儿,这个机主不是嫌疑人。上世纪,别说手机了,就连座机电话也是稀罕物件。如果邻居装了部电话,全村人可能都会留这个号码给别人。这位机主就是这样一位“先富起来”能装得起电话的人。
机主说,打来电话的人要找谢平。
你会不会觉得奇怪,谢平不是住在唐村镇吗?您先别急。
这通电话是徐金打来的,而李明也在电话中跟机主说过话。根据通话时间以及住宿时间,警察推断,谢平接到这个电话后,立刻赶往唐村镇,然后住了下来。
三个嫌疑人即刻跳入警方视线:徐金、李明、谢平。
现场那本武侠小说的主人周喜,也是玉山人。淳安警方在江西玉山警方的协助下,很快找到了周喜的住址。周喜说,那本武侠小说是他借给徐金和李明的,而且两个人后来都跟他说,别说这本书是借给他们了,就说弄丢。
看到这儿,简直忍不住想笑。这伙贼总是这么欲盖弥彰!
排除了周喜的作案嫌疑后,玉山籍的李千和曾森也浮出水面,其中李明、徐金、李千三人都有假币犯罪前科,谢平有故意伤害犯罪前科。
警方挨家挨户上门调查,结果发现5个人都已经外逃了,大致方向确定是陕西西安。
警察兵分两路,一路奔赴西安进行追捕,另外一路则留守玉山县,因为这伙贼钱花完了,肯定得回来。
果然,他们回来了。

这天,警察再次来到徐金家调查,走到村口发现,谢平正在徐金家门口晒太阳,发现警察后拔腿就往山上跑,警察二话不说追了上去,一下子将他按住了。
谢平交代,他们一起逃到西安以后,钱用完了,他只好回到江西玉山。他为什么去徐金家里呢?说起来真是招人恨!他骗徐金家人,说徐金让他来要1500块钱,他会带给徐金的。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就是骗钱的。
钱还没骗到,谢平就落网了。
随着谢平落网,专案组很快掌握了徐金和李明的行踪。1998年12月,徐金在陕西落网,1999年8月李明在河南落网。经审讯,三人对在长岭村抢劫杀害老方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通过三人的供述,警方也掌握了案件的整个脉络。
依然在逃的李千,平时以上门销售被套、床上用品之类的名义,在村里走街串巷,摸索作案对象。
后来发现老方家有美金,于是叫来了徐金、李明,三人打算使用掉包计,用假币换真币。但是1998年上半年,他们准备作案的时候,老方已将美元存了银行定期,他们没有作案的机会。到了10月,他们又来了,准备实施掉包计,但是老方太谨慎了,一直没上当。于是,两人又打电话叫来谢平和曾森实施抢劫。
其实,回顾一下之前几个人的行迹,我们有理由怀疑,不是老方太谨慎,而是几个贼太蠢。
1999年7月8日和12月31日,浙江省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先后作出判决,谢平、徐金、李明犯抢劫罪,判处死刑。而另外两名嫌疑人曾森和李千下落不明。
此后每一年,民警都要到江西去一趟,寻找相关线索,但是始终不见两人踪影。寒来暑往十几年,淳安县公安局局长换了一任又一任,刑侦大队的民警也调整了一茬又一茬,然而两名嫌疑人始终逍遥法外,这成了专案组每位民警的心结。
2017年2月10日,案发19年后,在江西南昌警方的协助下,淳安警方在一个棋牌室发现了李千的踪迹。大家本以为,随着李千的落网,第五个凶手曾森的归案应该指日可待了,但谁也没有料到,曾森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1998年10月案发时,胡泽权刚刚入警两个月,从此之后,这个案子就一直压在他的心上。2018年是案发后的第20个年头,这一年,胡泽权出任淳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追逃的接力棒交到了他手上,他成立了一个小专班,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和其他三位民警都领了军令状,一定要将曾森捉拿归案。
曾森是1969年出生,案发时27岁,初中毕业,从2020年以来,胡泽权去过三次江西,其他刑警同事先后去了6次,对曾森所有的关系人,包括父母、兄弟姐妹、以及近亲远亲,进行了全面的梳理排查,同时开展大数据分析研判,但结果还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音信。
直到2024年8月5日,拨云见日的一天终于来了。
江西省上饶市信州区有个派出所,民警在做残障人士的身份证时,发现一个叫“丁林”的残疾人,竟然有两张完全不同的照片。
民警将两张照片上传到数据库核查,结果发现其中一张照片跟曾森特别像。淳安警方得到消息后,展开秘密调查,确定“丁林”就是曾森。
2024年8月26日,警方收网,擒获曾森。
民警问他:“曾森,我既然叫你曾森了,你就应该心里有数。你躲了这么多年,你对得起谁?你的母亲2013年去世,你在哪里?你的兄弟姐妹,你还记得他们现在干嘛吗?”
2024年8月27日下午,警察将身负命案的曾森押解回淳安县,他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情,不仅对不起死者,更对不起自己的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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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26年,曾森不敢结婚生子,也无法像正常人生活,这些年来,他到处流窜,在各个工地打零工,捡点废品卖,赚点生活费,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每次看到警车,听到警笛,他的心就揪起来,有的时候做梦,也会梦到警察来抓自己。
最初,曾森在外地躲躲藏藏六七年,之后鬼使神差又回到了上饶,即使离家只有60多公里,父母就在眼前,他也不敢回去。虽说对家里百般牵挂,但他就是不敢踏进玉山一步。
2024年9月1日,被害人老方的后辈将一面锦旗送到了淳安县公安局年轻一辈警察的手里。
26年追凶,是正义对邪恶的漫长围剿,当曾森的镣铐声在2024年响起,这场跨越世纪的较量终于画上圆满的句号。##1998年淳安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