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我把整个世界认作我的情人
作者：鸢尾花
今夜是七夕，我把世界摊开，像摊开一张柔软的信纸，然后轻轻在上面写下两个字：情人。
风先吹来，从窗棂的缝隙探进指尖，掀起帘角，像掀起我未说出口的心事。
它带着栀子花香，带着河水的凉，也带着远处灯火隐约的叹息，一路吹到我的耳畔。
我说：风啊，你是我的情人。
它便笑，笑声掠过我额前的碎发，像替我把思念梳成一条长长的缎带，飘向看不见的银河。
月亮随后升起，并不说话，只是把银辉铺陈在屋脊、树梢与我的杯口。
那杯里盛着半盏淡酒，盛着尚未冷却的夏天，也盛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吻。
月亮俯身，轻轻碰了碰杯沿，碎成千万片银屑，落进我的喉咙，落进我微微发烫的胸口。
我说：月色，你也是我的情人。
于是它便把影子投在地板上，像一条无声的河流，让我赤足踩进去，便踩进了一片温柔的漂泊。
雨紧接着到来，没有打雷，也没有闪电，只有细细密密的脚步声，从瓦片走到玻璃，从玻璃走到我心上。
它们敲出很轻的节奏：滴——答——滴——答——像谁用指尖在试我的心弦。
我把手掌贴在窗上，凉意立刻顺着掌纹爬进来，像一封极短的电报，只有两个字——“想你”。
我说：雨，你是我的情人。
它便用更密的节奏回应，像替我反复默诵一首不肯收尾的情诗。
灯火一盏一盏亮起，从街角到长巷，从高楼到低檐。
它们是城市的眼睛，替我守望，也替我承认——承认孤独，也承认渴望，更承认爱和离别。
我隔着人海与车流向它们挥手，它们就眨也不眨地望着我，仿佛在说：去吧，去把心里的人抱紧。
我说：灯火，你们也是我的情人。
于是它们排成一条光的河流，让我沿着走，就能走到所有温暖的源头。
海浪在更远的远方涌动，它们把贝壳推上岸，又把脚印抹平，像一场耐心的轮回。
闭上眼，就能听见它们用潮声叫出我的名字，一遍一遍，不舍昼夜。
那声音里有咸味的吻，有宽阔的怀抱，有亘古不变的誓言。
我说：海浪，你是我的情人。
它们便用雪白的浪舌舔舐我的脚踝，像替我褪去尘世的疲乏，也替我预备好再次出发的勇气。
山在更远的地方沉默。
它不说话，只用苍翠的肩背扛起四季，用岩石的骨骼铭记岁月。
它把云雾当作面纱，把飞鸟当作耳坠，把日出日落当作心跳。
我远远望它，就觉得所有遥不可及的高度，不过是一声深沉的呼吸。
我说：山，你也是我的情人。
于是它回我以长久的回声，那回声里藏着岩石的坚硬，也藏着青苔的柔软。
而当万物一齐向我示爱，我却突然听见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落在湖面——“可你忘了，我才是它们的落款。”
我回头，只见你从人群深处走来，带着风，带着月，带着雨与灯火，带着海浪与山川，带着整个七夕的星光。
你伸手，把世界拢成一颗小小的纽扣，按在我的胸口。
你说：万物替我奔向你，现在，请你把这一切，连同我，一起珍藏。
于是我终于明白，今夜所有的情人，都不过是你的化身。
风是你的呼吸，月是你的目光，雨是你的呢喃，灯火是你的守望，海浪是你的心跳，山峦是你的肩膀。
而我——把万物都认作情人，不过是因为，你在万物之中，朝我微笑。
作者简介：
鸢尾花（yuanweihua00），自由撰稿人。坚持用安静的文字，荡漾一池春水的宁静。用红尘的烟火，解读不一样的诗情和人生哲理。擅长诗歌、散文、杂文的写作，文字风格婉约、多变。个人散文集《那时，花开》、合集《纵使人生荒凉，也要内心繁华》已出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