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说历史

2025-07-14 15:28

1925年深秋的滦州站,一列从天津开来的蓝钢列车刚停稳,站台突然窜出数十名挎枪士兵,奉军总参议姜登选掀开车帘的瞬间,就被一道手电光刺得眯起眼。

“是茂宸?”他看清领头者肩上的将星,眉头猛地挑了挑,郭松龄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黑洞洞的枪口,立刻齐刷刷对准了这位奉系元老。

姜登选和郭松龄,曾是奉天讲武堂的同事,1919年,姜登选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归国,被张作霖聘为讲武堂战术教官,那时郭松龄已是学员队队长。两人在操场边讨论战术,常争得面红耳赤,却从没红过脸。

转折点在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打响,郭松龄率第三军浴血奋战,从山海关一路打到秦皇岛,可论功行赏时,江苏督军给了杨宇霆,安徽督军给了姜登选,郭松龄麾下的将领连个镇守使都没捞着。

“咱们出生入死,倒成了别人的垫脚石!”郭松龄在军帐里发怒。他找到张学良,张学良只能苦笑:“茂宸,爹的意思,你再等等。”

姜登选那时刚到安徽赴任,听说郭松龄闹情绪,特意发电报劝他:“同袍相煎,智者不为。”郭松龄回了八个字:“非为私利,为全军计。”

这年冬天,杨宇霆在江苏被孙传芳打跑,姜登选刚接手安徽,也被赶了回来,张作霖召集众将议事,郭松龄当众放炮:“丢了地盘是小事,把奉军当私产才是大患!”姜登选拍了桌子:“郭松龄你放肆!大帅待你不薄!”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死。

1925年10月,郭松龄以考察军事名义赴日,在东京,他意外撞见张作霖的代表,正和日本军方密谈“二十一条续增条款”,用东北的矿产权换日本军火,用来打冯玉祥的国民军。

“姓张的这是要把东北卖了!”郭松龄连夜找冯玉祥的代表,在密信里画了个三角:奉军第三军、国民军、直隶李景林部,三家联手反奉。

11月22日,郭松龄在滦州车站通电全国,列举张作霖“十大罪状”,自称“东北国民军总司令”。通电发出前,他让人给姜登选带话:“要么跟我走,要么回老家。”

姜登选那时刚接到张作霖的电报,要他回奉天主持编练新军,他看完郭松龄的“最后通牒”,把信纸揉成一团:“我去会会他。”幕僚劝他绕道走,姜登选摇头:“我倒要问问他,什么叫卖主求荣。”

列车行至滦州,刚停稳就被围住,姜登选走下车,郭松龄迎上来,第一句话就带着火药味:“超六(姜登选字),你还要替张作霖卖命?”

“我为奉军卖命,不为他张某人卖命!”姜登选扯开风纪扣,“你郭松龄对着关外父老发誓,反奉真是为了国家?”

“少废话!”郭松龄从腰间拔出手枪,“签字加入国民军,我保你还是总参议。”

姜登选盯着他的枪口,突然笑了:“你忘了讲武堂时,你说军人最重’忠’字?如今对着同袍动枪,这就是你的忠?”

“你卖主求荣!”郭松龄被戳到痛处,枪口顶在了姜登选胸口。

“我姜登选若有二心,天诛地灭!”姜登选脖子一梗,“倒是你,勾结外人打自己人,夜里睡得安稳?”

郭松龄没开枪,把姜登选关在了车站旁的货运仓库,仓库里堆着过冬的棉被,姜登选被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团,却还是拼命扭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骂声。

第二天,郭松龄让人松了绑,端来一碗高粱米饭,“超六,再想想。”他递过笔,“只要点个头,咱们还是兄弟。”

“你卖主求荣!”郭松龄被戳到痛处,枪口顶在了姜登选胸口。

姜登选把碗掀翻在地:“郭松龄,你反奉成不了事。张作霖再不好,也是东北的根。你引狼入室,将来有何面目见关外百姓?”

接下来三天,劝降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有郭松龄的参谋长,有姜登选以前的副官,甚至还有张学良派来的密使。姜登选给张学良带了句话:“速整军备,莫让郭贼得逞。”

11月26日清晨,郭松龄的卫队营长孙恩林走进仓库。“姜总长,军长说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孙恩林掏出绳子,“要么签字,要么……”

“不必多言。”姜登选整理了一下军装,“告诉茂宸,我在地下等着看他的下场。”

当天下午,滦州城外的乱葬岗多了一口薄皮棺材,几个士兵抬起棺材时,听见里面传来闷响。孙恩林踢了一脚棺材板:“装什么装,子弹都打穿心脏了。”

没人知道,那颗子弹只是擦过姜登选的肋骨,当棺材被土埋到一半时,里面的人突然剧烈挣扎,指甲抠着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直到深夜,声音才渐渐消失。

姜登选失踪的消息传到奉天,张作霖正在大帅府听戏,他大喊:“郭松龄这小子,敢动我的人!”

张学良在北大营接到密报时,正和郭松龄的老部下刘伟下棋,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他抓起电话就拨滦州站,听筒里只有忙音。

“备车,去滦州!”张学良扯下军装扣子,副官拦着他:“少帅,郭松龄已经动了杀心,您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超六是我请回来的!”张学良红着眼眶,“他要是有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安生!”

11月28日,张学良的专列刚过山海关,就被郭松龄的部队拦下,他在车厢里急得打转,直到深夜才收到消息:姜登选已被“处决”,尸体不知去向。

12月初,郭松龄的反奉军在巨流河战败。孙恩林带着残兵逃跑前,偷偷告诉奉军搜索队:“姜总长……在滦州城外乱葬岗。”

张学良亲自带着卫队去找,扒开冻土时,那口薄棺已经变形,棺盖内侧全是血指印,木头被抠出深深的凹槽。姜登选的遗体蜷缩着,十指指甲尽数脱落,脸上还保持着怒目的样子。

“超六……”张学良扑通跪倒在地,眼泪砸在棺木上。他让人把遗体运回奉天,停灵于万寿寺。守灵的三天里,他不吃不喝。

郭松龄的反奉军,没能撑过12月。日本关东军突然出兵,在巨流河架设重炮,把郭松龄的炮兵阵地炸成一片火海。他想率残部突围,却被自己的部下出卖。

12月25日清晨,郭松龄和妻子韩淑秀被押到辽中县老达房。行刑前,韩淑秀对刽子手说:“我丈夫反奉,是为了东北百姓,让他留个全尸。”

枪声响起时,郭松龄望着奉天方向,嘴里喃喃着什么,后来有人说,他喊的是“汉卿(张学良字),我对不起你”,也有人说,他骂的是“日本人言而无信”。

姜登选的死,像一根刺扎在奉军心里,那些曾跟着郭松龄出生入死的将领,要么被张作霖解职,要么被调到偏远防区。杨宇霆趁机安插亲信,整个奉系成了“士官派”的天下。

1926年春天,张作霖在大帅府开军事会议,张学良提出重整讲武堂,培养新军官,杨宇霆立刻反对:“现在军费紧张,还是先充实一线部队。”两人争了起来,张作霖拍了桌子:“都别吵!按汉卿说的办!”

可会议结束后,杨宇霆私下对人说:“少帅就是被郭松龄带坏了,总想着自己说了算。”这话传到张学良耳朵里,他攥紧了拳头,却没发作。

三年后的皇姑屯,张作霖被炸身亡,张学良仓促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枪毙了杨宇霆和常荫槐,有人说,他是怕这两人变成第二个郭松龄;也有人说,他是想替姜登选“报仇”。

内容来自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