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题蒲华墨竹》
瘦骨凌空破墨痕,一竿风雨立乾坤。
狂来扫尽千峰翠,醉后挥成万古魂。
擎雪魄,铸诗根,此君原是谪仙人。
平生不解低头事,留与江湖说傲痕。
在晚清海上画派的星河里,蒲华像一颗孤悬的寒星,不随流俗,独照幽篁。当世人争以工致纤巧取悦市井,他却以散锋破笔,在宣纸上掀起墨竹的狂澜。他的竹,不是案头清供的雅物,而是胸中块垒的迸发,每一笔都挟着金戈铁马之气,每一墨皆凝着不肯屈就的魂魄。
观其《墨竹图》,主竿斜劈而下,似闻狼毫裂帛之声。他以篆籀笔意入画,中锋沉雄如壮士扛鼎,侧锋横扫若侠客挥剑。浓淡相破处,四季流转——新篁淡墨轻染,犹带初春清润;老枝焦墨枯擦,尽显沧桑筋骨;风竹则以飞白掠出飒飒清响。上海博物馆所藏十二屏巨幛上,墨渖淋漓间,依稀可见他醉后挥毫,衣襟染酒的疏狂之态。
蒲华一生,本就是一幅未竟的写意长卷。科举落第,他索性将功名册页折作画纸;家贫妻丧,反在萧瑟中淬炼出孤绝笔意。任伯年为他写照,吴昌硕为他题跋,而他只愿醉卧酒楼,任月光将竹影投于素壁。时人笑他’疯癫’,却不知那疯癫里住着屈子的孤愤、李白的傲岸。
文人画竹千年,文同得清逸,板桥取瘦劲,而蒲华独独掘出了竹的烈性。他笔下从无乖巧的’个’字叠叶,唯有战笔如刀,写出竹鞭裂石的力道。上海朵云轩《风雨竹石图》中,倾斜的竹丛似欲破绢而出,墨点飞溅如雨,皆是掷向世俗的铿锵回响。
《七律·蒲华墨竹歌》
谁削昆仑作笔峰?墨涛倒卷九霄重。
三千骤雨凝缣素,十万惊雷入卷中。
劲节岂因霜雪改,孤标不与俗尘同。
至今海上生明月,犹照当年斫阵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