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问西东Larry 问西东Larry 2024年10月23日 18:18 上海

莫高窟285窟 西魏 敦煌早期洞窟之冠 多元文化交融的“万神殿”(上)

莫高窟第285窟,这一西魏时期的艺术宝库被称为“以佛教为主体的万神殿”。“万神殿”的说法是敦煌研究院第二任院长段文杰先生提出的,这一形象的说法简洁明了地告诉我们,285窟将希腊诸神、印度教、佛教和中国道教以及传统神话人物汇聚一堂,共同谱写了一曲多元文化的壮丽凯歌。在这里,我们不仅能够领略到佛教的庄严与神圣,还能感受到印度教的神秘与力量,更能体会到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和独特魅力。

285窟 窟内全景

西壁的塑像与壁画

285窟为覆斗顶方形禅窟,窟室中央有一方坛。南北二壁各开四个小禅室,西壁开三龛。中间一龛为主龛,内塑倚坐佛,着通肩袈裟,贴泥条式衣纹。两侧龛内分别塑身着田相袈裟,头戴风帽的禅僧。中央的大龛内,倚坐说法的佛像,散发着内省与智慧的光芒,而两侧的小龛中,禅僧塑像则显现出修行者的静谧与虔诚。这些佛像和禅僧像,不仅是对佛教教义的传播,也是对修行者精神境界的赞颂。

285窟 西壁一览1

285窟 西壁一览2

285窟 西壁禅僧像

龛外壁面上部,日天、月天与诸星辰的描绘,不仅体现了印度教对宇宙的认知,也融入了中国传统文化对天象的解读。日天的形象,以其光芒四射的圆轮,象征着太阳的光辉和生命力。在四匹马两两相背而拉的二轮车上,日天头结圆髻,双手交于胸前,身披大巾。日天御车的独特形象当取自于希腊神话,表示太阳光照四极,日夜不息。类似的形象在阿富汗巴米扬石窟中也能看到,这也显示了这一形象的传播路径。

285窟 西壁龛外 日天

在日天下画一由三凤牵拉的四轮战车,车上一前一后站立二武士,皆胡人梵貌,均裸体披巾,腰系短裙。前一身左手持人面盾牌,右手持武器,后者双臂上举,正准备战斗。

285窟 西壁龛外 风车及武士

月天的形象,则以其宁静祥和的圆轮,代表着月亮的温柔和静谧。这些天象的描绘,不仅展现了古人对宇宙的探索和想象,也体现了他们对自然现象的崇拜与敬畏。在西壁北侧,与南侧相对应的位置画有圆轮,似为一由天鹅牵引的二轮车,车内合掌坐一西域式菩萨形象,当为月天。因壁面剥落严重,难以清楚辨析。与南侧稍有不同的是,其旁有七个椭圆形圆轮,内为外道形象,个个形体枯瘦,貌似梵志,当为月天圣众,表示日月交替,运转不休。

285窟 西壁龛外 月天及梵志

在西壁的中央龛与南侧的小龛之间的墙面上,绘制了一组诸天神祇。最上方是毗瑟纽天,其形象为三头八臂,手中托举着太阳、月亮以及轮、贝等各式法器。中间部分描绘了两位天神,他们都身着菩萨的装束。其中右侧的天神头戴宝冠,额头中央还绘有第三只眼,被辨识为三眼的帝释天。下方则为两位身披战甲、穿着战斗裙装、手持长矛类武器的天王。这些诸天的形象栩栩如生,笔触细腻,堪称西魏时期人物画的杰出代表。

285窟 西壁龛外 诸天一组

毗瑟纽天又名那罗延天。即印度教传说中的维护宇宙之神毗湿奴,其具有创造与破坏的双重能量。图中着菩萨装,三头八臂,其中两臂上举,手中分别托有日、月,其余手中执轮、贝等法器。原为集三神于一身的印度教神祇之一,其正面即是毗瑟纽天面相,右侧面部呈绿色,当为化身罗摩之相,左侧面部呈黑色,当为化身大黑天之相。在佛教中它又被称为“遍入天”,意即无所不在,或意为高于一切之神。

285窟 西壁龛外 毗瑟纽天(毗湿奴)

285窟 西壁龛外 帝释天与供养天人

在西壁的主龛与南北两侧的小龛之间,各绘有两位天王的形象,他们手持武器,威严站立。特别是南侧的两位天王,他们头戴着波斯风格的宝冠,卷发蜷曲,嘴角边留着髭须,身披金色的铠甲,下身穿着战斗裙装,肩部则搭着宽大的披巾,手持长矛,摆出一副警惕的守卫姿态。这些天王的形象既威武又华丽,他们身上的金粉在时间的长河中仍然有不少保留下来,闪烁着昔日的辉煌。

285窟 西壁龛外 天王

西壁正龛与北侧小龛间亦绘有诸天一组,与南侧诸天相对应。其上部为骑白角青牛、三头六臂的摩酰首罗天,中部分别为骑孔雀、童子面相、四臂的韦纽天(鸠摩罗伽天)和人身象首的毗那夜迦天,最下部为二天王。

285窟 西壁龛外 诸天一组

摩醯首罗天(湿婆神)又称大自在天,传说其形象为三面六臂骑白牛。图中摩酰首罗天三头六臂,侧坐于青牛之上,与传说吻合。其中两臂上举,手托日、月,中间两手分别持宝铃和矢。摩醯首罗天以其三头六臂的宏伟姿态,展现了印度教中至高无上的力量。

285窟 西壁龛外 摩醯首罗天(湿婆神)

鸠摩罗天(童子天)在印度教中是战神的形象,而在佛教中则被纳入护法神的体系。在第285窟中,鸠摩罗天的形象可能已经与佛教的护法神形象相融合,体现了佛教艺术对印度教元素的吸收和转化。鸠摩罗天通常被描绘为乘坐孔雀,一面四臂,手持各种法器,头饰童子髻,这种形象在莫高窟中可能以壁画的形式出现,展现了佛教艺术与印度教艺术的交融。

毗那夜迦(欢喜天)在印度教中是障碍神的形象,而在佛教中则被描绘为象头人身,一手握象鼻,一手持物。在第285窟中,毗那夜迦的形象可能被用来表现佛教教义中的克服障碍和转化烦恼为菩提的主题。这种形象的描绘,不仅体现了佛教对印度教神祇的吸纳,也反映了佛教艺术在传播过程中的本土化和创新。

285窟 西壁龛外 鸠摩罗天与毗那夜迦

鸠摩罗天(童子天)和毗那夜迦(欢喜天)的形象和故事,不仅丰富了敦煌莫高窟的艺术内涵,也为我们提供了研究古代中国宗教和文化的宝贵资料。他们的形象或威武或神秘,或庄严或狰狞,都是对印度教中多元神祇的生动诠释。

窟顶四披的壁画,包容万象的“万神图”

在285窟的窟顶四披,中国传统的神话诸神与佛教护法神形象交相辉映。窟顶正中为中心方井,方井中心为一大莲花,周饰各种变化的忍冬纹,外饰垂幔、悬铃,以表示织物合成的方形华盖,可以说是莫高窟最早的华盖式藻井。其四角饰以畏兽饕餮、玉佩、珍珠和流苏羽葆。长长的流苏又成为窟顶四披的自然分界线。四披壁画既表现佛教题材,又有中国传统的神仙、道家题材以及畏兽和祥瑞动物形象。整个窟顶四披集佛、道于一体,显示出佛、道融合的历史轨迹。伏羲、女娲的形象,以其人首蛇身的神秘姿态,展现了中国古代对宇宙起源的想象;而羽人、飞廉、乌获、计蒙、雷神、霹电等形象,则如同一幅幅生动的自然力量的化身,展现了古人对自然现象的崇拜与敬畏。

285窟 窟顶四披壁画

窟顶东披

莫高窟285窟 “万神殿”(上)

窟顶东披以佛教的摩尼宝珠为中心,两侧画以中国神话中的日、月之神伏羲和女娲;伏羲、女娲人首龙身,分别执拿矩尺和墨斗,象征着“规天矩地”。在中国传统神话中,伏羲、女娲不仅是创世神,也是日神和月神。在第285窟中,他们的形象被赋予了新的含义,成为佛教西方净土阿弥陀佛的胁侍菩萨“一名宝应声,二名宝吉祥”,从天上来到人间,为黑暗中的苍生造日月星辰。可以看出,佛教巧妙地利用了它们各自原本的日、月神之格。

285窟 窟顶东披

285窟 窟顶东披 伏羲与女娲

两位力士裸露上身,身披薄巾,颈部佩戴着饰品,下身穿犊鼻短裤。他们分别位于两侧,双手共同托举着摩尼宝珠下的莲花茎,姿态仿佛在扶持着宝珠。他们的面容短而圆润,使用了西域特色的晕染技法,使得肌肉线条分明,展现出一种强健而充满活力的气势。

285窟 窟顶东披 力士

窟顶西披

西披下部中央为一化生童子自莲花中出,双手高举着一朵巨大的莲盘,直至头顶之上。莲盘之上,两位飞天神祇正相对而飞,共同托举着一枝莲花,仿佛在进行一场空中的舞蹈。在他们的外侧,各有一雷公,手持旋转的连鼓,呈现出飞奔的姿态,仿佛随时准备敲响天空的鼓点。雷公的下方,则是一对飞廉,它们正奔腾相对,展现出惊人的动感。画面的最下方,朱雀、飞天、乘鸾持节的仙人以及猕猴等形象依次展开,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天界图景。在这些形象之间的空白之处,点缀着旋转的鲜花和流动的云彩,为整个画面增添了无尽的生机与动感。

285窟 窟顶西披1

285窟 窟顶西披2

位于西披北侧下部的这身仙人身着女装,头顶鬟髻,上身着对襟大袖袍,下着长裙,左手持节,乘一鸾鸟。鸾鸟五彩其身,形如凤鸟。这幅乘鸾持节仙人图是首次出现。

285窟 窟顶西披 乘鸾仙人

飞廉,亦作蜚廉,是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的神怪,文献称飞廉是鸟身鹿头或者鸟头鹿身。在第285窟的壁画中,飞廉的形象通常被描绘为身形似鹿,臂上生翼,飞而生风,是为风神飞廉。这些形象在四披之中有多个,展现了飞廉在古代神话中的重要地位。

285窟 窟顶西披 飞廉

西披中央下部莲花两侧各有一只猕猴这是南侧一只。其正悠闲踞坐于一危岩之上,左下肢垂于岩缘,右下肢支起,右上肢抚于其上,而左上肢则前伸,似正在招呼对面北侧的那一只。

285窟 窟顶西披 猕猴

窟顶南披

南披中心为摩尼宝珠,宝珠两侧各一身飞天(羽人)持花供养;其下自东向西画一排神、兽形象,有九两侧画有飞天及飞廉、朱雀、乌获、开明神兽、等中国传统神话题材;

285窟 窟顶南披1

285窟 窟顶南披2

南披中央盛开着一朵巨大的莲花,从中化出一颗摩尼宝珠。宝珠的中央呈现出两个相背的半球形,外缘装饰着连续的“几”字纹,周围环绕着繁复的莲瓣和枝叶。两侧各有一位裸上身、披着长巾的飞天羽人,翩翩而飞。尽管肌体依然采用西域式的晕染手法,但在舒展的飘带映衬下,修长的身姿愈显轻盈与奔放,毫无沉重之感。

285窟 窟顶南披 羽人与摩尼宝珠

在摩尼宝珠的左下方,乌获的形象被刻画得栩栩如生。他拥有龙的头部、人的身体、兽的爪子,双臂生长出双翼,龙须垂至胸前。乌获赤裸着上身,下身穿裤,双臂高高举起,左腿弯曲向前,右膝跪地,整个姿态仿佛在愤怒地挥舞双臂,又似乎在制造云雾。由于他的形象与飞廉相对,有些人认为这也可能是《山海经·中山经》中描述的“恒游于漳渊,出入必以飘风暴雨”的雨师计蒙。

285窟 窟顶南披 乌获

在南披的东边下方,开明神兽与乌获的形象被生动地描绘出来。开明神兽以人首龙身的姿态呈现,背部伸展出一双翅膀,由于它长有九个头部,因此又被称为“人皇”。在它的前方,乌获以人身龙首的形象出现,臂部生有羽毛,正挥动着双臂向开明神兽扑去,而开明神兽则抬起一只前爪,似乎在与乌获进行激烈的搏斗。乌获的形象采用了西域特色的晕染技法,其裸露的背部展现出强健的肌肉和充沛的力量。

285窟 窟顶南披 开明神兽与乌获

窟顶北披

在北披中央,绘制着一朵盛放的大莲花,它以其精致细腻的花瓣和层次分明的莲叶,成为了整个壁画的焦点。莲花两侧,是身姿轻盈的飞天,她们身披彩衣,手持乐器,衣袂飘飘,仿佛正随着天界的乐章翩然起舞。飞天的周围,祥云缭绕,增添了一份超凡脱俗的氛围。

285窟 窟顶北披1

285窟 窟顶北披2

在飞天之下,壁画中还描绘了众多神话中的神鸟和神兽。朱雀的形象采用了西域式的晕染技法,这种技法使得朱雀的肌肉线条分明,展现出强健的体魄和充沛的力量。通过这样的艺术表现,朱雀的形象更加生动和立体,使其在壁画中的地位更加突出和重要。

285窟 窟顶北披 朱雀

劈电位于北坡的下部中间,其形象类似于猛兽,口吐长练,这长练象征着雨雾之气,展现出电神与天气变化的紧密联系。电神的双手紧抱着一件尖头杵,这是其作为闪电之神的法器,象征着电光火石的瞬间释放。在壁画中,电神仅用一足着地,肌肉紧绷,全身的力量似乎都在向下狠狠砸落,这种姿态生动地表现了电神释放雷电时的强大力量和动感。则以其雷电般的速度和力量,展现出天空中的威猛;

285窟 窟顶北披 电神

在285窟的“万神殿”中,我们可以看到多元文化的和谐共存。希腊诸神的形象,虽然在敦煌壁画中并不明显,但其影响却潜移默化地融入了佛教艺术的表现手法中。印度教的神灵,以其独特的形象和故事,为敦煌壁画增添了异域风情。佛教的教义和形象,则贯穿于整个窟内,展现了其在敦煌文化中的主导地位。而中国道教和传统神话人物的描绘,则如同一抹抹鲜明的民族色彩,展现了敦煌文化深厚的本土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