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近现代山水画坛,陆俨少(1909-1993)以“三分画画、三分写字、四分读书”的艺术理念,开创了雄秀跌宕的“陆家山水”。其课徒稿不仅是教学范本,更是解读其艺术密码的密钥。这些看似寻常的技法笔记,实则暗藏“师造化”与“得心源”的辩证哲学,为后世山水画创作提供了方法论的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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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俨少的课徒稿中,笔法训练占据核心地位。他主张“中锋用笔,笔尖行走墨痕中央”,以《课徒山水画稿》中“画树干要有组织结构”的示范为例,树干皴法需从结疤处生发,层层转去,使树干呈现“圆而立体”的质感。
这种对“骨法用笔”的强调,既延续了北宋郭熙“石如云动”的笔意,又融入了金石篆刻的苍劲。在教授披麻皴时,他强调“删繁就简”,将繁复线条提炼为荷叶皴,正如其言“古人非先有皴法名称,而是观察对象后概括创立”,这种“师法自然”的创作观,打破了传统程式的桎梏。

其课徒稿中,线条训练尤显匠心。在示范画松针时,他要求“坚挺如刺”,通过疏密对比表现秋树“上面经霜变红,下面仍绿”的层次;画流水则以“细劲长线”表现江流奔腾之势。这种“以全身之力送至笔底”的用笔理念,使线条既具铁线描的劲健,又含钉头鼠尾描的灵动,正如《峡江图》中寥寥数笔即显惊涛骇浪。
陆俨少独创的“留白法”与“墨块法”,在课徒稿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在《课徒山水画稿》题跋中,他写道:“墨块可以和钩云穿插互用,得到预期的效果。”这种技法突破了传统勾线填色的范式,以浓墨积点成块表现山石暗部,再以留白表现云雾蒸腾。如《黄山云海》中,山腰留白似烟霭缭绕,与墨块形成强烈对比,虚实相生间尽显“咫尺千里”的意境。
陆俨少的课徒稿,是技法传承的教科书,更是艺术精神的宣言书。他以金石为骨、墨色为魂,在留白与墨块的交响中,重构了中国山水画的审美范式;以“师造化”为经、“得心源”为纬,在传统与现代的对话中,开辟了山水画创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