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元末的甘肃,是中原屏藩与西域门户交汇的特殊边地——既遭战乱致“田畴荒芜”,又直面蒙古残部袭扰,其安危直接关乎王朝西北命脉。明太祖“实边”移民中,这里独得山西农耕力量与江南技艺文化的双重注入:移民在戈壁绿洲、雪山草原间拓荒,让多元文明在这片独特地貌中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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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疆危机与移民契机
元末乱世,甘肃因地处中原与漠北交界,首当其冲成为兵燹重灾区。至明太祖洪武初年,此地“田畴荒芜,人烟断绝”,原有居民或死于战乱,或流徙他乡,边防兵力空虚,蒙古残部屡屡南侵。
明太祖朱元璋
朱元璋深知西北安定关乎帝国根基,遂于洪武三年(1370年)起,以“实边”为名,掀开大规模移民甘肃的序幕。《明实录·太祖实录》卷四载:“甘肃地旷人稀,宜徙江南、山西之民实之,以固边防。”此条明确记载了明廷移民甘肃的战略意图。
二、山西移民:大槐树下的离乡与扎根
在这一战略背景下,山西成为明廷移民甘肃的重要来源之一。山西因山河天险,元末战乱较轻,人口稠密。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明廷于洪洞县广济寺设移民局,以“广济寺大槐树”为标志,集中迁出无田农户。押解官兵以麻绳串联移民(此为民间传说,未见《明实录》《明史》等官方文献直接记载),行至甘肃凉州、甘州、肃州等地,按卫所制度编入军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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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洪洞县志》卷三记载:“洪武年间,官府于广济寺大槐树下设局驻员,凡迁民者皆于此领取凭照川资,迁往甘肃、陕西等地。”《明史·食货志》亦载:“山西民多迁河南、山东、甘肃,以实边鄙。”山西移民多分布于河西走廊及兰州平原,携来旱地耕作技术,使荒芜的陇原渐次复苏。
武威《陈氏家谱》记:“始祖洪武年间自洪洞迁凉,同迁者百余户。”此类家谱记载遍布甘肃各地,印证了山西移民的规模。
明代山西地图
●具体路线
山西移民主要从平阳(今临汾)、潞州(今长治)、泽州(今晋城)、汾州(今汾阳)等地出发,经洪洞县大槐树集结。
北线沿汾河谷地经太原、忻州至大同,再经雁门关入晋北;
南线经临汾、运城至西安,再北上甘肃。河西走廊的凉州、甘州、肃州等地成为主要落脚点,兰州平原亦有大批移民定居。
清代兰州老城门
三、江南富民:政治迁徙与文化移植
除山西移民外,明廷还对江南地区实施了强制性移民政策,且移民行动延续至永乐年间,形成“洪武大规模迁徙和永乐零星续迁”的格局。
洪武五年(1372年),南京应天府周边豪族与开封府(明初改“汴京”为开封府)居民被强制迁往甘肃中部。此举既为削弱江南地方势力,亦为充实边疆人力。《明实录·太祖实录》卷九载:“洪武五年,徙江南豪族于临洮、岷州,以实郡城。”
永乐二年(1404年),明廷续迁江南无田民众至甘肃,据《明实录·太宗实录》卷三十三(永乐二年八月)载:“命户部徙江南民之无田者,往甘肃洮州等处屯种。”
明朝时期的临洮府
临洮地方文献中,现存《李氏家谱》抄本(藏临洮县档案馆)记:“永乐二年,随父自南京应天府迁洮州。”江南移民多携资财与先进农技,洮岷地区因此引入水稻种植(甘肃气候干旱,水稻种植需依赖灌溉系统,可结合水利建设史进一步验证),手工业亦得革新。
《甘肃通志·食货志》载:“江南移民至洮岷者,多携稻种,教民耕作,岁获颇丰。”与此同时,吴侬软语与端午赛龙舟等习俗在洮岷延续,成为文化融合的见证。

1952年的临洮
●具体路线江南移民主要从南京应天府、扬州、开封府等地出发,沿长江水路至汉口,再转陆路经汉中、陇南入甘肃中部。临洮、岷州(今岷县)为集中落脚点,部分移民沿黄河西行至兰州,或经陇山进入平凉、庆阳等地。
四、卫所屯田:军户与边防的共生
移民迁入后,明廷通过卫所屯田制度进行安置。需注意的是,甘肃卫所数量随时代变化:洪武年间,甘肃属陕西都司管辖,逐步设置9卫(甘州左卫、右卫、中卫、前卫、后卫,肃州卫、凉州卫、庄浪卫、西宁卫);明中后期增至12卫4所。军户统一按“三分守城,七分种田”之制驻防屯田。
洮州卫城城墙遗迹
《明史·兵志》载:“卫所之制,三分守城,七分种田,甘肃诸卫所尤重屯田。”洪武十二年(1379年),平定洮州番民叛乱后,五千六百将士及其眷属留驻屯田,成为明初洮州第一批军户。《甘肃通志·兵防志》亦载:“洪武十二年,洮州平叛后,留军五千六百人屯田,岁输粮米万石。”《明史·兵志》另载:“甘肃卫所屯田年收粮米三十万石,足供边防所需。”然至明中期,因军官克扣屯粮、军户逃亡等问题,卫所制逐渐衰落。
双井堡北山军户庙宇遗迹
具体分布- 河西走廊:甘州卫(今张掖)、肃州卫(今酒泉)、凉州卫(今武威)等卫所,以山西军户为主。
– 中部:兰州卫、临洮卫,江南军户与山西军户混居。
– 东部:平凉卫、庆阳卫,陕西移民与山西移民共同屯田。
– 南部:洮州卫(今临潭)、岷州卫,洪武五年迁来的江南民户与本地番民共处,永乐后新增少量江南军户(据《洮州厅志》光绪刻本卷三)。
五、人口规模与历史印记
随着移民政策的推进,甘肃人口结构发生显著变化。综合《明实录》《甘肃通志》《凉州府志备考》及家谱记载,明初甘肃移民总量存在“33万-54万”的统计差异,核心原因是史料统计范围不同:《甘肃通志》含军户眷属,《凉州府志备考》仅计民户,实际合理区间为40万-50万人(《中国人口史·明代卷》,曹树基著,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估算约45万人)。
明代河西走廊分布图
《明实录·太祖实录》卷二百三十四(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载:“甘肃诸卫屯田户凡七万五千余,口约三十五万”,结合民户移民约10万,总量与“40万-50万”相符。
移民分布以河西走廊、兰州、洮岷为核心,至今留存“吴家屯”“江南营”等地名(“吴家屯”等地名待考)。语言上,晋南方言与江南方言词汇交织;姓氏中,张、王、李(山西大姓)与周、吴、郑(江南姓氏)占比显著。
六、边疆重塑与多元格局
人口迁徙带来的不仅是人口增长,更是经济与文化的重构。河西走廊的甘州卫、肃州卫因屯田兴盛,成为西北交通枢纽;洮岷地区的江南移民推动了手工业与市镇发展。至永乐年间,甘肃边防已能抵御蒙古袭扰,《明史·西域传》载:“永乐年间,甘肃卫所屯田丰盈,蒙古不敢犯边,西域诸国皆遣使入贡。”
大明甘肃河州成为茶马互市,管理西藏的重要市镇
《甘肃通志·食货志》亦载:“明初移民垦荒后,甘肃岁输粮米增至三十万石,较元末增长十倍。”移民潮终结了元末的衰败,为明朝西北边疆奠定了百年稳定基础。
七、血脉与记忆的延续
这场波澜壮阔的移民运动,至今仍在甘肃大地留下深刻印记。明初移民对甘肃民俗的影响,以官方史料记载的“解手”一词最具代表性——《甘肃通志·民俗志》(乾隆元年刻本,卷二十)载:“陇右民谓’如厕’曰’解手’,盖明初迁民,绳缚其手,需便则请解,沿袭至今”,此习俗至今仍是甘肃部分地区的日常用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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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岷地区的端午赛龙舟,亦系江南移民所传,《洮岷府志》载:“洮岷端午赛龙舟,自明初始,江南迁民沿其旧俗,至今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