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有一座叫铜罗的古镇,宛如一颗镶嵌在江南水乡的明珠,自西汉以来,文脉悠悠,才人辈出。在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上,西汉时期的严忌、严助以其卓越的才学和高尚的品格,为铜罗奠定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到了明代,又一位杰出的诗人——王叔承,以其独特的文人气节和对山水的热爱,在铜罗古镇的文化长卷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铜罗文脉传承与发展的重要人物,续写着古镇的文化华章。
王叔承(1537—1601),明代诗人。初名光允,字叔承,晚更名灵岳,字子幻,自号昆仑承山人,阆风居士,吴江铜罗人。王叔承出生在一个贫寒之家,少年时期的他便展现出非凡的才华。然而,命运似乎并不眷顾这位才子。他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成人。他以抄经为业勉强维持生计。成年后入赘到吴江梅堰秋泽村钱氏家。然而,他在岳父家并未得到善待,最终因干活时不忘读书而被当作书呆子驱逐出门,王叔承又只好携妻子回到铜罗自己家中,侍奉母亲,生活愈发贫困。尽管生活艰难,但王叔承并未放弃对文学的热爱。在铜罗的乡间小道上,王叔承常常独自漫步,吟诵着自己的诗作。
▲《(乾隆)震泽县志》中有关王叔承的记载
明代文人普遍重视游历,认为通过游历可以拓展视野、积累创作素材。王叔承深受这种风尚的影响,渴望像其他文人一样通过游历来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文学创作。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的一位商人朋友得知他的想法后慷慨赞助了他,从此王叔承便开启了他李白式的游历生活。
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王叔承先后游历了齐、鲁、燕、赵等地,广泛接触北方自然与人文景观。在邺下(今河北临漳)游历时,结识了当时客居赵王朱厚煜幕府的文人郑若庸,后经他推荐进入赵王幕府。赵王朱厚煜虽表面延请文士,但实际并无礼贤下士的诚意。面对赵王的虚伪与傲慢,王叔承写下“羞向侯门待晚餐”的诗句后拂袖离去,体现了其孤傲不屈的文人个性。
离开赵王府后,王叔承又凭借自己的才名应邀进入大学士李春芳的府中。据《列朝诗集小传》载,王叔承在李府曾献《上元曲》十首,中有“淮南风月属闲身”之句,暗合李春芳致仕后的心境。李春芳是嘉靖、隆庆时期的内阁首辅,以擅长撰写青词(道教斋醮表文)闻名,深得信道的嘉靖皇帝宠信。
据清朝吴江文人钮琇的《觚剩续编》记载,当时明世宗斋居西宫,建设醮坛,敕令大臣制作青词对联悬挂于坛门。李春芳便让王叔承代笔,王叔承挥笔题写了著名的“洛水灵龟单献瑞,阳数九,阴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岐山威凤两呈祥,雄声六,雌声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的联语,李春芳将此联进呈后,深受赞赏,因此王叔承得到了公卿们的一致赞誉。
▲王叔承读书意象图
在李府的日子里,王叔承享受着优渥的生活条件,也有机会接触到更为广阔的文化圈子。然而,王叔承生性豪放不羁,嗜酒如命。据记载,李春芳有所撰述需要他时,他往往卧于酒楼,即便被找到也欠伸不肯应命。他这种使酒任性不羁的行为,与幕府的行事规范和李春芳对他的期望不符,久而久之,便只能婉言辞退他。《明史·文苑传》载:“又客大学士李春芳家,亦以使酒偃蹇谢去。”
从李府出来后,王叔承先游历了家乡吴越故地,那里的山水之美,让他陶醉不已。他游览了西湖的十景,每一处都让他流连忘返。他登上灵隐寺的飞来峰,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让他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雄伟与壮丽。他在山林间穿梭,聆听鸟儿的欢歌,感受山风的轻抚,与大自然进行着一场心灵的对话。吴越地区的山水与市井生活成为其创作的重要题材,如《扬州歌四首》描绘扬州夜市风情,《晓过八坼》展现江南渔村晨景。
▲王叔承游历四方意象图

随后,他又前往闽楚等地,继续寻找着心中的诗和远方。在闽地,他饱览了武夷山的奇峰怪石,那些形态各异的山峰,仿佛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闽楚之行拓展了他对南方山川与民俗的见识,他的代表作《竹枝词》系列中的巴渝曲、瞿塘滟滪堆等意象均来自这段游历生活。
在楚地,他来到了洞庭湖畔,那浩瀚无垠的湖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湖面上,白帆点点,水天一色,仿佛天地之间都融入了这片湖水。他站在湖边,望着那无边的湖水,心中涌起无限的豪情与壮志。他的诗作,也在这样的壮阔景象中诞生,展现出了他豪放不羁的性格和对生活的热爱。
随后,他又到达了塞上,在那里感受了一番北方边塞的雄浑与苍凉。塞外的风光,与江南的山水截然不同。广袤的草原,一望无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让他感受到了大自然的辽阔与豪迈。在塞上他写下了很多描绘边塞风光的诗篇,这些诗作充满了雄浑的气势和豪迈的情怀。
就这样王叔承的足迹遍布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他用脚步丈量着这片土地的每一寸山水,用心灵感受着大自然的每一次呼吸。他的旅行生涯,是他生命中最为精彩的一段篇章,也为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无尽的源泉。
▲《荔子编》(王叔承著)
在王叔承的文学生涯中,与各地文人的交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他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真诚,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相互交流、相互启发,共同在文学的道路上探索前行。
在太仓,他与王锡爵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王锡爵是明代著名的文学家和政治家,官至内阁首辅、太子少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尽管地位显赫,但王锡爵对王叔承的才华却十分欣赏。两人常常在一起探讨文学创作的技巧和心得,彼此之间相互尊重、相互学习。王叔承曾对三王并封之议遗书数千言规劝王锡爵,王锡爵对此叹服不已,这不仅体现了王叔承在政治上的远见卓识,也反映出两人之间真挚的友情和相互信任。
此外,王叔承的诗文还深受王世贞、王世懋兄弟俩的推崇。王世贞是当时的文坛盟主,他的赞誉无疑为王叔承的文学生涯增添了许多光彩。王世贞对王叔承的诗文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他在为王叔承《荔子编》和《后吴越游编》所作的序中评价道:“(王叔承)诸体无所不精,歌行尤其至者。五、七言绝,五言律小次之,七言又次之。”在王世贞的推崇下,王叔承的诗文在文坛上得到了更广泛的传播和认可,他的名声也逐渐在文人圈中传开。
▲芙蓉阁
从塞上归来后,王叔承开始定居故乡吴江铜罗,他躲进自己的书斋“芙蓉阁”里潜心创作,将自己半生游历的所见所闻所感都融入到诗文中,继续用文字书写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自然的赞美。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田园风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用手中的生花妙笔,将这些回忆一一记录下来,创作出了《壮游篇》《吴越游编》《岳色编》等大量优秀的诗文作品。这些作品,不仅是他一生旅行的见证,更是他对生活的深刻感悟和对自然的独特解读。他的诗文灵动鲜活,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自由的向往。他的散文创作也饶有文学色彩,如《游金焦两山记》《金陵游记》等,这些作品以其优美的文字和细腻的情感,吸引了众多读者的目光,成为明代文学宝库中的瑰宝。
▲王叔承读书游学意象图
从西汉的严忌、严助到明代的王叔承,铜罗古镇的文脉在历史的长河中源远流长,文人风骨代代相传。铜罗古镇,因有了王叔承而愈发显得文化底蕴深厚。
王叔承的一生,是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他以布衣之身,行走四方,用脚步丈量着祖国的山河,用笔墨书写着自己的情怀。他的诗文,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明代文坛的天空;他的旅行,如同一幅壮丽的画卷,展现出了大自然的美丽与神奇;他与文人的交往,如同醇香的美酒,散发出浓厚的友谊芬芳。
▲铜罗朝阳街上的纪念亭
▲纪念亭中的《捐造观音堂功德碑》(王叔承撰)
他的故事,在岁月的长河中流传;他的诗文,在历史的书卷中永存。王叔承,这位铜罗的“徐霞客”,将永远被人们铭记,他的文人气节,如同一座不朽的丰碑,千古流芳,激励着后世的文人们坚守初心,追求独立人格,用笔墨书写出属于自己的辉煌篇章。铜罗古镇,也因他的存在,成为了一片文人向往的热土,继续书写着文化的传奇。
▲铜罗枫桥河廊
图片:蒋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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