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与念

2025年10月22日 灵魂回响

这念头,并非凭空而来。它像一脉幽香,是从生命深处,由过往的每一个自己,联手酝酿、共同供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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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稚的我,是未经勾勒的饱蘸墨汁的笔

记忆里的那个孩子,终日与泥土、昆虫和不知名的野草为伴。他趴在田埂上,能看一整个下午的蚂蚁搬家,那蜿蜒的黑色队伍,在他眼中是一场盛大而庄严的远征;他珍爱每一片捡到的羽毛,坚信那是天空寄给他的书信。那时的世界,没有“意义”的枷锁,万物自身就是其意义。一片云是一场幻梦,一阵风是一句私语。

如今回望,那浑浑噩噩的童真里,却蕴藏着生命最原初的、丰沛的感知力。他不懂得美,却正全身心地沐浴在美之中。他那饱胀的、懵懂的好奇心,恰是一支饱蘸了墨汁的笔,虽尚未落下,却已蕴含了未来一切叙述的可能。那个我,为一生的灵魂打下了潮湿的、肥沃的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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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我,是渴望靠岸却又向往远方的舟

而后,是少年时代。心里仿佛突然搬进了一个忙碌的剧团,日夜上演着激烈的戏剧。情绪是骤起的风暴,一件新衣的喜悦可以充盈如海,一句无意批评的沮丧又能让世界瞬间褪色。我们开始在意镜中的自己,开始在深夜的日记里,与一个叫“我”的陌生人物反复争辩、和解。

那时,我们以尖锐的棱角去触碰世界,渴望被理解,又畏惧被看穿;我们用力地爱,用力地恨,以为眼前的光便是全部的日出,身后的影便是整个世界的黑夜。如今看来,那一切的动荡、敏感与夸张,并非无病呻吟。那是一场必要而艰辛的“自我”的雕塑期。我们在一次次情绪的潮汐中,辨认自己的轮廓;在一回回与他人的碰撞中,感知边界的存在。那个激烈而彷徨的少年,是一艘急于寻找港湾却又被远方灯塔诱惑的孤舟,他的摇摆与颠簸,都是为了校准终将前往的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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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我,是执炬迎风的奔跑者

及至青年,生命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热与力。我们手持理想的火把,在旷野上奔跑,以为光芒所及之处,便是疆土。我们相信爱情足以改天换地,相信才华可以劈开一切荆棘。我们熬夜,我们争论,我们爱,我们创造,我们用身体里的火山去撞击生活的冰层。

那时也摔跤,也碰壁,火把会灼伤自己,风雨会打湿衣裳。但痛也是鲜亮的痛,累也是酣畅的累。如今坐在中年的午后阳光下,我不会嘲笑当年的莽撞与天真。那团火,即便有烧灼的危险,也照亮了我生命中最蓬勃、最敢勇猛精进的岁月。它蒸发了我骨子里的怯懦与犹疑,那份一往无前的热忱,成了我此后人生里,用以温暖漫长平庸时刻的、珍贵的炭火。

每个年龄的我,都是恰到好处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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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的我,是步入幽谷的从容客

而今,行至人生中途。生命的风景,从开阔的平原,缓缓驶入一道深邃的幽谷。喧嚣在身后渐渐沉寂,前方的路标也不再密集。我开始懂得欣赏阴影的层次,品味安静的醇厚。我不再急于向外界索求答案,而是学习与内心的谜题安然共处。

这并非颓唐,而是一种深刻的转移。就像一条大河,流过了湍急的峡谷,至此水面渐宽,流速渐缓,却有了承载舟楫、映照星月的深厚力量。我学会了与遗憾和解,懂得了欣赏残缺之美,明白了温柔有时比锋利更有力量。这个正在老去的我,眉间有了风霜的刻痕,心里却有了通透明澈的月光。他不再执著于手持火把,而是学会了积蓄温度,温暖自身,也温暖身旁寥寥的同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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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我,是静候圆满的归家人

那么,未来的我呢?那个白发覆额,在夕阳下静坐的我?我想,他定然也不再是此刻我的敌人。他将是所有过往我的总和,是童年好奇、少年敏感、青年热烈、中年沉静最终融汇成的一片深沉的湖泊。他或许健忘,但记忆的精华已沉淀为生命的底蕴;他步履蹒跚,但灵魂的疆域却可能前所未有的辽阔。他坐在那里,像一棵安静的老树,叶落归根,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拥抱滋养他的大地。那是一种圆满的、朝向生命本源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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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结语:

于是,我终于明白,生命不是一场用后来否定从前的、步步紧逼的进军。它是一场连绵的雨季,每一滴坠落的雨珠,都曾经历蒸发、凝结、等待与坠落的全过程,它们共同汇成了生命的洪流。那个看蚂蚁的孩子,那个在日记里哭泣的少年,那个在风雨中奔跑的青年,与此刻灯下书写的我,以及未来那个沉默的老人——我们并非接力,而是共存。

我们是一个灵魂,在不同乐章里的回响。每一个年龄的我,都以其特有的姿态,完美地承担了那段生命的嘱托,不多不少,不早不晚。

每一个我,都是恰到好处的我。

这并非自恋,而是对生命本身最深的谦卑与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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