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甄有趣

2025-08-18 13:02

“1961年4月的一天傍晚,毛宇居刚踏进中南海,毛泽东笑着迎上来:’老师,我那会儿在井边凑的四句狗尾巴诗,您还记得吗?’”短短一句寒暄,把双方拉回到半个多世纪以前的私塾时光,也打开了探究少年毛泽东天赋的大门。

韶山冲的春夏交替并不安静,虫鸣、溪水、草木气味交织,给孩子们的童年增添了无限诱惑。毛泽东的启蒙阶段恰好处在这种自然环境里。两岁到八岁,他长期住在唐家坨外婆家,白天跟着表哥文运昌旁听私塾,晚上依偎在外婆怀里听传说。别的小孩或许只在意田埂上的泥巴,可小毛泽东已经能把《三字经》整段背下来,还会追着问大人一句“昔孟母,择邻处”的“昔”到底是哪一天。大人答不上来,他自己去翻线装旧书,非要搞懂为止。邻里因此送了个调侃的外号——“爱较真的小石头”。

八岁那年,父亲毛顺生把儿子接回家,准备正式送进南岸学堂。临去的前一晚,毛顺生把三串铜钱往桌上一倒,让儿子清点。毛泽东掂量片刻,用算盘拨了几下,说是“两千八百九十七文”。父亲又问“一两银子折多少文”,他张嘴就来。毛顺生虽面色严肃,心里却乐开了花——算盘珠还没磨亮,这孩子已经打得比他快。

入学第一天,照例要举行“开笔礼”。木案上写着“天地君亲师”,毛泽东抬头盯着那“君”字皱眉:“先生,’君’为什么排在父母之前?”这话吓得邹春培差点打翻茶盏。课堂里几十张脸刷地望向这个新同学,没人敢接口。老师敷衍两句想糊弄过去,可小毛泽东显然不接受含糊回答。邹春培后来回忆,如果说最早意识到这孩子不好对付,就在那一刻。

南岸学堂的课程按部就班:《百家姓》《千字文》《论语》,再配合习字、算术。对其他学生而言,这些内容足够“吃力”;对毛泽东,则是一遍过。课上他兴致缺缺,课间却精神奕奕,常把同窗拉到祠堂外的池塘边,或是山坡上去转悠。“读书也得换口气”,他像小大人似的劝同学。一旦被老师抓个正着,他就翻书作“佐证”。最著名的例子,是把《论语·子路·曾皙》那段“浴乎沂,风乎舞雩”当成外出游泳的理论依据。邹春培被噎得脸通红,气归气,却拿不出反驳的章节,只能暗暗犯愁——学生用孔子的话堵老师的嘴,这在乡学可是头一遭。

也就在这段时间,“省先生”的绰号传开了。意思是说,毛泽东学习“省事”,别人要抄十遍的文章,他两遍就记牢;别人要背半个月,他三两天溜溜顺口。同学们笑着叫,他也笑着应,全然不觉尴尬。可老师头疼得很:一个班若有个“太省事”的学生,课堂节奏瞬间被打乱。于是不到一年,毛泽东先后换了好几间私塾,每到一处,总能在对对子或背古文时把先生难住。

1906年秋,父亲把他送去井湾里私塾,授课的是宗族里的远房叔祖毛宇居。与前几位老师不同,这位“老学究”先给毛泽东立了规矩:私塾期间,凡是擅自离座、与同学打闹,一律板尺伺候。结果不到三天,小毛泽东就把同学带上后山摘野果,还边走边背《大学》。毛宇居气得直抖胡须,将孩子们赶回院里,摆出一副要开罚的姿态。毛泽东眨眨眼,递上一兜鲜果:“先生,您先尝尝,看我背得对不对,再决定打不打。”一句俏皮段子化解剑拔弩张的气氛,惹得同学们偷笑,老师也一时间下不去手。

为了挽回权威,毛宇居当场出题:“赞井,限四句。”他把话说得很重:“对不出来,自领板尺。”毛泽东围着院子那口青砖井转了两圈,抬头望向四周高墙,忽然心里有了画面。片刻后,他朗声念道:

毛泽东小时候有多聪明,恩师回忆一件事说明: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天井方方四壁高, 寒泉透底映星涛。 学子若鱼囿其内, 不跃龙门怎见鳌。

末句一出,毛宇居手里的教鞭停在空中。诗意显浅,影射却犀利:学子被困在井口之下,终究难成大材。老师再想动怒也说不出口,只得摇头苦笑。多年后,他逢人便夸“润之”这次应对不慌不忙,心思通透,十岁出头已具批判精神。

跳回1951年9月,北京的金风送爽。全国教育工会邀请毛宇居北上参观,毛泽东在怀仁堂接待。老先生刚踏进门,便听到一句半玩笑半认真地问候:“老师,当年若真挨了您那五板尺,我还会不会写诗?”岁月更迭,君臣礼俗早成历史,可师生情谊未减。毛宇居感慨:“我教书几十年,见过聪明的娃数不胜数,润之是最敢想也最敢问的一个。”

聪明往往表现在阅读速度和记忆力上,对少年毛泽东而言,还在于他会主动把书本里的知识同现实对照。十一二岁时,他已读完《水浒》《说岳》《三国演义》,对梁山好汉起义与朝廷“招安”反复琢磨;读《盛世危言》则是表哥文运昌的启发。那本日本留学生郑观应写的政论集,把海关、铁路、资本、洋务一股脑抛到他面前。他翻几页就皱眉:为何“盛世”反要谈“危”?问题一旦出现,日后就再也按捺不住。

同一时期,父亲的算盘另有打算——家里田地、米店都缺人照看,读几年书够了,就回家做生意。母亲病重,父亲忙得团团转,毛泽东却在沉思:若一辈子守着几亩薄田,自己与古人书卷里那些“济世”二字便再无交集。文运昌索性挑明,“县里新办的东山高等小学堂招考,你去试试看。”行与不行,全在一念之间。最终,毛泽东留下一首七绝塞进父亲账本:“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披着星光离家。

东山学堂让他第一次系统接触算术、地理,也第一次见到英语字母。课堂上教员写出“CHINA”,他在笔记旁写下“支那”“中华”“神州”几个汉字,用来比对外国人视角与国人自称。这种翻译式思考,对一个乡间少年绝非易事,却成了他日后快速消化西方理论的基础。

进一步的跳板,是1911年底进入湖南省立第一中学。革命风潮在省会长沙暗流涌动,报馆、学堂、茶楼里到处是新词汇:立宪、民权、共和。毛泽东不满足于课本上的旧典,常去租界书摊找译本,《天演论》《民约论》《新青年》相继收入囊中。此时,他与萧子升、罗章龙等人成立“新民学会”的最初想法正在萌芽。

湖南第一师范时期的毛泽东,更像个“问题制造者”。没事就往图书馆钻,连西式肥皂配方这样的广告也收藏。杨昌济注意到他:课堂提问时,他不是回答“我想当老师”“想找份稳定工作”,而是说“我想试试什么事情能把中国带向强大”。杨昌济私下对好友说,此子胸中自有丘壑,将来行事,恐怕没有既定框框能拦得住。

毕业后,不少同学奔赴欧美、东瀛。毛泽东衡量再三,留在国内,先把脚下这片土地摸透。他到北京大学图书馆当助理,工资不高,可他能自由触碰最新版《共产党宣言》和《社会主义史》。李大钊、陈独秀常在图书馆阅览室里讨论问题,他在整理卡片的时候边听边想:他们说的马克思主义,能不能成为解题钥匙?答案,随着接触深入,逐渐清晰。

聪明是一种禀赋,更是一种选择。当年那个被私塾先生称为“省先生”的孩子,若甘于读几卷经书、做几笔生意,也能衣食无忧;可他偏不。井壁之外的世界究竟怎样,他要爬出去看;看到之后,他又要再问一句:还能不能再改造?毛宇居晚年对学生们讲:“润之的才气,我只见过一次;润之的决心,却是一辈子。”

在师长、亲友、同窗的记忆里,少年毛泽东的聪慧并不抽象,不是背诗多快、算数多准,而是敢追问,不怕惹麻烦,更愿意把书本知识投向现实撞击。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一点不假。人们总说天才,“天”只给一半,“才”得靠自己去开。毛泽东把这条路走成了后来众所周知的轨迹——从韶山深山口,到北平古老校门,再到闪电风暴般的革命现场。恩师当年的那一次“赞井考”,在旁人看来是小游戏,在他的人生里却像一颗火种:井里有水,却困不住鱼;世界再大,也要敢于跳出井口去看。

内容来自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