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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杨磊

               文 / 马学明

 2012年11月初，岁暮天寒，凄风裹挟着冷雨，猝不及防地阵阵袭来。果不其然，倏忽一声噩耗震荡——留美博士、国际青年化学家杨磊确认罹难。他是澧县客运站站长杨道森之子，所以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在澧州大地轰然炸响！

 一颗犹如在浩瀚宇宙中冉冉升起的耀眼星辰，就此戛然殒灭。国际化学领域惊愕万分！中国科技界，以及来自北航、清华的科学家们哀叹连连！澧县一中众多昔日恩师满是痛惜之情！澧县交通局广大干部职工一时间也沉浸在无尽的哀思之中。当时，我受交通局领导及杨道森所托，于澧县殡仪馆精心布置灵堂，撰写横幅悼词。我广泛搜集整理杨磊的国内外资料，聘请澧县电影院放映员与网约央视一级播音师，播放他生前重大科技贡献专题片，以示追悼。澧县有关领导、县交通局党委成员及股级以上干部悉数到场。

          2003年清华大学一家子合影

杨磊自幼便展现出极高的天赋，睿智聪慧，勤奋好学，品学兼优。从澧县一中起步，先后就读于北航、清华，而后赴美佐治亚理工学院留学。他凭借孜孜不倦的精神与锲而不舍的努力，掌握了扎实深厚的专业知识。从基础理论到前沿研究，每一个化学概念，在他心中都清晰而深刻。无论是复杂的化学反应机理，还是微观的分子结构奥秘，他皆能精准剖析，逐渐国际化学领域崭露头角。

 在科研道路上，他凭借非凡的创新能力，不断开拓新的研究方向。他思维活跃且独特，敢于突破传统理论的束缚，提出新颖独到的观点与假设。面对科研难题，总能另辟蹊径，找到巧妙解决方案。他对实验数据的收集、整理、分析、鉴定与归纳总结，细致入微，逻辑严谨，思维缜密，从实验的每一个细节中挖掘关键信息，为科研成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国际舞台上，他凭借多项科研成果与学术奖项，为中国化学领域赢得极高声誉。他多次在国际学术会议上发表精彩演讲，分享研究成果，在全球多种杂志发表30多篇论文，拥有6项美国专利。同时，与全球顶尖化学家交流探讨，推动国际化学领域发展，荣获IUPAC国际青年化学家奖、MRS全美研究生金奖，是当之无愧的国际化学领域杰出人才。

    北航留影

 远古城头山，孕育出时代骄子；千年澧水河，滋养出祖国栋梁。许多走出家乡功成名就的人才荣归故里，十里八乡百姓都会喜笑颜开、夹道欢迎。然而，可怜的杨磊即使功名如何显赫，却没等到家乡父老那迟到的喝彩赞誉。而迎来的是一场出乎意料的惊天劫难。他那伟岸的身躯瞬间就化作袅袅青烟飘散异乡。他的归来，唯有一片悲哀，激起人们无尽感伤。儿子杨磊魂断天涯，杨道森夫妇如遭五雷轰顶，双双瘫软在地。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次反复拨打电话确认后，才无奈接受这飞来横祸，灭顶之灾。不禁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山穷水尽的绝望之际，杨道森与胡宗惠夫妻俩火速赴美。盼儿心切的他们于国内从广州出发，远涉重洋。因路途遥远，加之签证受阻耽搁，10多天后才匆匆赶往车祸现场。身处异国他乡，人地生疏。经人指点，他俩来到车祸场地车来车往的公路旁边。但见一块荒坪杂草丛生，盘旋起伏的众多老鸦(津澧方言叫老哇的)扇动乌黑的翅膀围在他俩上空，发出声声凄凉的长鸣和阵阵悲戚的哀嚎。叫得那是令人心惊肉跳，一片迷茫。似乎是在告知主人不好的凶兆，坐实了娇儿的夭折。一群老鸦出现，有如妖魔鬼怪漫延开来，围猎其旁。一股阴森恐怖的浓烈气氛铺天笼罩，惊吓得夫妻二人瑟瑟发抖，魂飞天外。茫然无计时刻，他俩不经意间突然萌生跪地磕头求拜菩萨的想法，以求苍天施以援手，来解救眼前窘迫尴尬之危机。他俩一边前后瞌头，一边四处寻觅。希望能够找到儿子伟岸的踪影，希冀查到事故的蛛丝马迹。哪怕一丝微不足道的线索，他们都视作救命的稻草绝不放过，只为弥补无法抗拒的思念与等待，只为释放无法抑制的怅惘与惭悔。昼思夜想荡然无存的儿子，他们不远万里专程探望儿子，无论身临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他们也要义无反顾，以身赴险。此刻，胡宗惠觉得儿子就在身边，哪管妖魔鬼怪近身，相信儿子都会立马斩妖驱邪。说是迟，那时快，只见她壮起胆子冲天一喊：“娇儿呀，杨磊我的娇儿，你在哪里？娘来看你了”。“你上次答应过年回家，我准备亲手给你做喜欢吃的，看来已成奢望。怎么你说走就走，杳无音信了，天啦，我的娇娇宝宝，你答应我啊”！“我好像看见你的影子了，你就在不远处望着你的爹娘，你跟俺回家吧”！娘的一声声呐喊，震荡山川。一声声惨叫，震彻原野。可是唯独不见有任何回音，也不知走丟的孩儿是否听见。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尽管夫妻俩呼天抢地唤儿回家，惊动上天，在事故现场折腾老半天，最终也没感动老天给予丝毫回应。无奈之下，夫妻二人只得抱着与娇儿依依不舍的心情悻悻离开。

  此行一趟美国，哪知山高路远，沿途坎坷，历经43天艰苦跋涉才将儿子骨灰护送回国。可叹的是，夫妻俩送走的是活蹦乱跳、朝气蓬勃的阳光男孩，如今父亲却只能挂着满身疲惫的沧桑脸，肩背冰凉的骨灰盒，带着十分的失落与徬徨回乡。他们坐飞机越洋渡海，乘火车钻洞过桥，搭汽车翻山越岭。一路颠簸，总算将儿子英灵安全护送回家。当列车停靠石门火车站的那一瞬间，早已等候在此的亲眷们一涌而上，接过骨灰盒，哭得昏天黑地，伤心欲绝。我在现场也被那片悲凉的情景伤感得张皇失措，黯然落泪。说起父亲杨道森领儿归来的回程，那份差遣与使命真是世为罕见。从他背起儿子骨灰盒那刻起，他就知道负起了千斤重任。因为他知道这是与爱子最后相处的一段宝贵时光，对于这场嘎然割断的亲情，誓要百倍珍惜，不敢有丁点轻率，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坐在飞机上十五、六个小时，他把儿子始终抱在怀里不愿放下。广州至石门的绿皮火车慢吞吞爬行，急得让人火急火燎，昼夜跋涉十二、三个小时才到终点。在漫长行进的车厢里，他一如飞机上的那种小心翼翼，总是把自己的血脉捧在心上不离左右。因为他知道儿子那短暂的一生确实太忙了，太累了，太过追求完美了，以至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都没能好好歇息一天。爸爸不敢轻易惊扰他，因为他想到一惯勤奋的儿子因为此生壮志未酬，不舍暝目，也许正在去往另外一个世界的路上，正在剖析复杂的化学反映机理，攻克化学的科研难题。他要让儿子躺在父亲的港湾，享受人生最后些许的轻松与宁静，给他来绝无仅有的舒适与安详，来作永久的告别。显而易见，远赴美国接儿回家，这一路的惶恐、辛酸与憋屈，除却他自己以外，真的令常人难以想象！

    2004年清华园全家合影

斯人已逝，空留遗憾。澧县一中培养出的国际巨星杨磊英年早逝，是中国科技界乃至全球化学领域的重大损失。作为杨磊在澧县一中多才多艺的恩师陈军，以饱含深情的文字，泪洒字里行间，追忆这怀揣鸿鹄之志却折翅坠落的学生。他发表洋洋洒洒的《杨磊之歌》《永生的胡杨》及祭悼殇曲于《今日澧州视界》，以表缅怀。其文采飞扬的殇诗祭文一经面世，即便十多年岁月流逝，桑梓故里父老乡亲仍重新燃起对国之骄子杨磊的无限缅怀，对澧县才俊的无比悲恸。

 道森夫妇十几年来，漫长的思念与挂怀，忧伤与期盼从未消散。仰望苍天，渴望有朝一日能得到一个关于痛失爱子的交代。为何“天妒英才”，厄运偏偏降临自己头上？为何娇子匆匆离去，上苍不能给个圆满答复？数千个日日夜夜，望着孩子远去的身影，翻看从小到大的照片，阅读寄来的书信，看着那些看不懂的英语习作，欣赏无数的论文、奖状和奖牌，夫妻二人不禁泪如雨下，心痛欲绝！

 相信杨道森和胡宗惠夫妇阅览儿子恩师陈军的诗文后，曾一度平复的心情，又会如浪潮翻涌般难以平静。幼童时期的咿呀学语、少儿时候的亲子画面、中学大学的寒窗苦读、一朝成才的开心喜悦，乃至日常三餐的打理、寒暑冷热的照料、酸甜苦辣的经历等等温馨场景，都将化作千丝万缕的记忆，穿越时空，涌上心头。如此落英缤纷的画卷，怎不让人浮想联翩？如此痛彻心扉的撞击，怎不让人撕心裂肺？如此望穿秋水的期待，怎不让人追寻失去的岁月，怀想才华绝顶的宝贝……

 寒风呜咽，流云无语。生命脆弱，覆水难收。中年丧子的优秀共产党员杨道森，虽十余年来魂牵梦萦着杰出的儿子，但他强忍内心哀痛，退休后一心投入老龄委工作，勤勤恳恳，为民服务，为人解难。用忙碌的工作排解烦恼，用充实的事务驱散悲痛，用开心的微笑忘却丧子之伤。还有一个令他充满慰藉的是，他在美国念书15岁的孙子问岑，真正继承了他爸的优秀基因与聪明才智。现已年少英俊，风华正茂。学业优秀，奋发有为。日后定是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华夏的希望。我们热切期待他在未来时光里，定会完成他爸未竟的事业，创造更加重大的科技成果，奉献国家，光耀世界！

 让我们与杨道森同志一道，共同怀念这位家乡杰出的科学家杨磊。愿英灵永在，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