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八年的重阳节,全大明都在忙着登高、喝酒、祈福,唯独南直隶徽州府婺源县的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南京城里快马送回的乡试榜单一贴出来,全县人看完都傻了,这一次,婺源居然没一个人中举,换别的县可能也就叹口气算了,可婺源不一样。
这儿是大儒朱熹的老家,百年来就靠着“文风鼎盛”“科第蝉联”撑场面,你往前数,万历十三年中了8个举人,十六年也是8个,十九年7个,二十二年6个,二十五年还7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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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个科举强县,突然被“剃了光头”,在他们眼里,这比丢了祖宗传下来的宝贝还丢人,本来大家还怀疑是考官搞了鬼,毕竟谁也不愿相信自家文运就这么没了。
可查来查去才发现,这次乡试的主考官黄汝良和庄天合,都是出了名的清官,黄汝良后来还当到了礼部尚书,《明史》里都说他“持正不阿”,根本没可能徇私舞弊。
没了舞弊这个理由,婺源的乡绅士子们就慌了,他们开始琢磨,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候,一个叫程世法的士人站了出来,说问题出在“龙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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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现在听着挺离谱,但那会儿的人信啊,程世法说,婺源的文运全靠一条龙脉,这龙脉从北边的大鄣山发出来,一直延伸到城外的船槽岭。
船槽岭就是文运的根,可现在好多百姓去那儿凿石头烧石灰,把龙脉给毁了,文运自然就衰了,百姓去烧石灰也不是闲着没事干。
婺源多山,能种的地少得可怜,好多人没别的活路,只能靠凿岭上的石灰石烧石灰卖钱糊口,明代中后期赋税又重,不做这个,一家子可能就得饿死。
可乡绅们不管这些,他们认定了是烧石灰毁了龙脉,联名就告到了知县谭昌言那儿,逼着他管这事,谭昌言这个知县当得是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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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乡绅,里头还有退休的侍郎级官员,他得罪不起,一边是要吃饭的百姓,他也不能逼死。
无奈之下,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乡绅出钱,把船槽岭买下来收归官府,再把钱分给靠烧石灰过活的百姓,算是补偿,乡绅们不差钱,一口就答应了。
谭昌言还在岭上立了块大石碑,划了保护区,严禁外人进去,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可没过多久,又有人偷偷去凿石头了。
毕竟烧石灰能赚钱,就像古代贩私盐,虽然违法,但架不住利益诱惑大,总有人铤而走险,万历乡试“剃光头”:婺源人的“文运恐慌”,后来谭昌言调走了,新知县金汝谐来了。
这金汝谐是浙江人,新科进士出身,在京城还有人脉,他来婺源就是“镀金”的,根本没打算真心管“保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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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举报百姓烧石灰,他就派兵去抓,抓回来又不处理,直接放了,乡绅来找他施压,他就给之前谭昌言立的石碑修了个亭子,遮风挡雨,装出一副很重视的样子。
结果第二年乡试,婺源就中了1个举人,乡绅们立马炸了,说金汝谐没保护好龙脉,才导致文运不行。
可金汝谐根本不在乎,反正他任期一到,拍拍屁股就调走了,烂摊子留给别人,再后来的知县冯开时,比金汝谐还能敷衍。
他上任后,又是贴告示,又是写文章,挨家挨户宣传保护龙脉,石碑也修了好几次,看着比谁都积极,可真有人烧石灰,他啥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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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期内,婺源又出现了乡试“零中举”的情况,乡绅们找他讨说法,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说一定严惩,结果没等办事,自己先调走了。
接下来的知县赵昌期,风格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手段硬得很,一上任就出台了严厉的规矩,谁烧石灰就办谁。
他派了好多人封锁船槽岭,把烧石灰的据点全捣了,还鼓励百姓互相举报,这么一折腾,船槽岭还真没人敢去烧石灰了。
巧的是,之后婺源的科举又好了起来,举人进士接连出,乡绅们立马把功劳算到自己头上,说这是保护龙脉的效果,其实说白了,那会儿中举的多是世家子弟,他们的学问跟龙脉真没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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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昌期走了之后,来了个叫金德义的知县,乡绅们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一上来就给金德义施压,还威胁他说,龙脉保护得好,他官运就顺,保护不好,他以后轻则升官难,重则可能出事。
金德义被吓得不轻,只能硬着头皮严打烧石灰的百姓,百姓们被逼得没办法,联合起来跑到徽州府,把金德义给告了。
他们说,烧石灰是祖宗传下来的活路,金德义不让干,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他们还说,现在西北有匪患,辽东有女真人,他们烧石灰赚钱也能给朝廷交税,金德义这么做,就是跟朝廷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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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知府周士昌也头疼,这事儿几任知县都没解决,他哪敢轻易下判断?本来想拖着不表态,可这时候乡绅里一个叫汪应蛟的人找来了。
汪应蛟当时是兵部右侍郎,官大得很,话里话外都让周士昌支持乡绅,禁止烧石灰,周士昌哪敢忤逆上官,立马驳回了百姓的诉求,还让金德义加大打击力度。
有了知府撑腰,金德义更有底气了,有时候还亲自带人进山搜查,抓到烧石灰的就关监狱,又是罚款又是杖打,比赵昌期还严。
可即便这样,也没彻底禁住,那会儿已经是崇祯年间了,天下大乱,百姓没别的活路,就算冒着风险,也得偷偷去烧石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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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讽刺的是,金德义严打之后,婺源的科举也没好到哪儿去,好几次乡试又是“零中举”,所谓的“龙脉”,根本就是巧合。
六任知县各显神通?不过是困在“保龙”里的无奈,金德义之后,婺源的“保龙”风波就没断过。
到了清朝康熙年间,百姓又开始烧石灰,乡绅们又闹着要保护龙脉,乾隆、光绪年间,类似的事也发生过好几次,这事儿从头到尾,“龙脉”就是个幌子。
乡绅们要的不是真的保护文运,而是通过“保龙”维护自己的利益,科举出的人多,他们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就大,能为家乡争取更多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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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要的也简单,就是一条能活下去的路,而官府呢,夹在中间,只能来回敷衍、平衡,根本没能力从根上解决问题。
明代的基层治理,在这件事上暴露得明明白白,没有民生保障制度,也没有利益协调的办法,遇到矛盾只能靠“和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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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绅有特权,百姓没话语权,官府又受制于层级压力,最后只能让“保龙禁灰”的戏码演了一代又一代。
那条传说中的龙脉,就静静地躺在船槽岭上,看着婺源人为了生存和利益争论了几百年。
人们总以为锁住几块石头就能保住文运,却没看清,真正困住他们的,是那个时代的局限。
直到科举制度废除,社会结构变了,这场持续百年的博弈,才慢慢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