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之妙,在“写”不在“描”。笔锋饱蘸浓墨落下,三两下便是雀鸟的剪影:侧锋横扫为翅,中锋直劈为喙,墨色未干时顺势一点,便是滴溜溜的眼珠。不必细勾每片翎毛,只以侧锋扫出浓淡层次,便有了羽翼蓬松的质感;不用精描爪尖的弧度,只以焦墨顿笔,便见抓握枝桠的力道。
      花事更是简到极致。牡丹不必铺陈满纸,三笔淡赭勾出半朵,藤黄点蕊,清水一洇,便有了半开未开的憨态;兰草只需五笔画就,两笔长叶斜斜向上,三笔短叶交错其间,墨色由浓转淡,似有清风拂过的柔韧。最妙是梅枝,一笔焦墨自上而下,中途稍一震颤,便有了老干的皴裂;枝头蘸些淡墨轻点,便是含苞的花萼,数笔之间,竟藏着寒冬里的倔强。
      墨色从不是单一的黑,在这些写意花鸟小品里,寸墨能晕出万千变化。花瓣多以淡墨为底,胭脂或藤黄只轻轻点染,墨色在纸上慢慢洇开,边缘便有了毛茸茸的晕圈,像刚绽放的花瓣还带着水汽;荷叶用浓墨泼出大半,未干时以清水点破,墨色骤淡,便有了叶底的阴影,风一吹,仿佛能看见光斑在其间晃动。
      六十幅小品摆在一起,像六十个浓缩的春天。这幅里,一只翠鸟立于苇秆,侧锋扫出的背羽泛着石绿的光,喙尖对着水面那圈淡墨涟漪,仿佛下一秒就要扎进水里;那幅中,两朵山茶挤在枝桠间,浓墨的瓣尖压弯了淡墨的枝,留白处似有蝴蝶正从那里飞来。
      没有一幅是重复的意趣。有的以浓墨见长,鸟喙如刀,梅枝似铁,透着股铮铮骨气;有的以淡墨取胜,花瓣如雾,鸟羽似纱,藏着段幽幽柔情。题字都在角落,蝇头小楷,像怕惊扰了花的梦,鸟的眠;印章朱红一点,醒了通篇墨色,也添了几分古意。
      这些小品,哪是在画花鸟?是借花鸟的形,在纸上写心。数笔是取舍,寸墨是留白,六十幅看下来,倒像读了首短诗——字不多,却字字珠玑;意不繁,却意韵悠长。
       暮色漫进窗时,再看这幅草虫小品,墨色仿佛沉得更浓了,飞白处却似透出微光。原来最好的写意,从不是面面俱到的描摹,是在笔墨的取舍里,藏着整个天地的生机,你一翻开,便有一只蚂蚱从墨色里跳出来,在眼前活了。
       再翻开覃卫先生这六十幅写意花鸟小品,笔墨纹路间还凝着未干的墨香。这些巴掌大的方寸之地,从不是花鸟的简单描摹,而是笔墨的舞台——数笔勾勒便见神采,寸墨之间暗藏巧思,明明是寥寥数笔,却能在纸上生出万千气象。
       覃卫,1958年生于辽宁大连,现为四川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成都画院特聘画师、四川省中国画研究院画师。先生的写意花鸟,笔简意丰。墨色浓淡间,花有筋骨,鸟含灵性。寥寥数笔,便见生机:荷瓣如承露,雀羽带风痕。其作融北地苍劲与蜀地灵秀,于方寸间藏丘壑,于疏淡中显沉雄。观之如对幽泉,墨香里既有岁月沉淀的厚,又有自然勃发的鲜,足见其腕底功夫与心内丘壑。





六十幅极品写意花鸟,数笔传神,寸墨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