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缘起“昆仑”
2.书法角度能看出什么
3.“采药昆仑”的动机合理性
4.石刻性质与文本分析
5.空间与时间的可能性
6.在历史的空白处
7.为什么是五大夫翳

有关“昆仑石刻”的话题,发了这么多期其实已经有点疲劳了(毕竟还有其他更紧要的事情),但相关想法都是一开始就产生了的,而且也打好了草稿。比如这一篇,大部分内容都是半个月前就已经写好的,在前面的推送中也预告过两次,但每到第二天又觉得好像可以再往后放,这样总体的阅读逻辑上会好一点。
至于疲劳的原因之一,就是看到很多人,他们质疑,但是并不提供任何依据,更像是情绪的输出。质疑其实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张口“一眼假”的人,只需要有嘴就行,而和这些质疑者缠斗,却是非常耗费精力的。
当然也不是说这些质疑就毫无意义。因为面对一件看上去没有先例、超出认知的事物,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产生怀疑,但有怀疑就需要释疑。所以怀疑在一定程度上也推动着谜团的解开。
现在的网络条件已经十分发达,如果自己多动手搜一搜、查一查,一部分疑问也会随之解开。当然,现在大家都很忙,一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一了解相关信息;二是并非专业人士,有些信息真假莫辨。所以更好的判断还是需要留给比较专业的人士,但这个时候还可能存在问题。我们既然把这些事情交给了专业人士,就需要对这些能够严格运用逻辑、认真提供证据、并耐心为大众答疑解惑的专业人士判断保持基本的尊重,而不是让对方讲,对方讲完了又“我不听我不听”。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往往既能学到知识,又能认识到逻辑思维的重要性,可能就会因此加强自己的思维训练,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社会都将是一件好事。
但在这个过程中,也可能出现的一种情况就是“后真相”——一个人对事物的认知只诉诸情感,而不是逻辑。通俗地讲,就是“我只相信我愿意相信的”,就是上文说的“我不听我不听”或者“我不管,反正就是假(真)的”。放在这件事情上,也许最后相关疑问都得到了回答,结果已经毫无疑问地鉴定为真或假,但持相反意见的人还是不愿罢休。这是在相关讨论中最不可取的一种态度,相信也是理性人(讲道理的人)最不愿看到的一种结果。
虽然有不少疑问有待回答,但正如我之前说的,可取的态度应该是:只要一丝可能性,就不应该放过对这一丝可能性的追寻。


这么近,那么远
明代《今古舆地图》上的星宿海与黄河源
陵湖,距离古人认为的黄河源——星宿海已经很近了,如果要立碑纪念的话,那也应该是越近越好,在最靠近源头的地方纪念以及标记是最好的,但“采药昆仑石刻”为何会在星宿海以东几十公里外呢?
这就和扎陵湖和鄂陵湖一带的地理环境有关了。
扎陵湖和鄂陵湖周边地势较低,夹在南边的巴颜喀拉山和北边的阿尼玛卿山之间,所以也有人称其为“扎陵湖-鄂陵湖盆地”(朱大岗等《青海扎陵湖和鄂陵湖盆地第四纪河湖相地层研究》,《中国地质》2009年第6期)。
两湖边为亚高山草甸,在湖与北岸的低山之间也会存在大片的开阔草地。
扎陵湖北岸(图源“简小舒的旅行”)
观察湖边直至山坡一带,很难发现存在露出的大块石头。而星宿海一带的泥泞沼泽就更难找到了。所以想在当地找一块自然存在的石头来刻字,是十分困难的。这也就解释了翳的队伍为何从星宿海回返,东行了一百五十里之后才找到一块虽然既不够规则也不够平整的石面,从而比较勉强地将文字刻了上去。
星宿海(cctv《远方的家》栏目截图)
而这个地方,很可能靠近他们的驻扎之地。湖边至今仍有开阔的草地,非常适合扎营。无论是否考虑今天的湖水有所倒退(二十多年前两湖都曾断流),将扎营位置定在石刻附近尚算合理。
根据仝涛研究员的文章,这方石刻的位置是在湖北岸的山坡上,坡下可以说是理想的营地选择:山坡下可以避风;靠近湖水的地方便于取水,且湖中的水产可以满足饮食需求
此外为了队伍的安全起见,成员自然要对周边环境进行查看,并且营地需要有人放哨。因此无论是在扎营或是在探索周边环境的过程中都可能发现这块石头。
退一步说,即使这块石头不在他们的营地旁边,也很可能是翳一行在返回途中遇到的距离星宿海最近的一块。
扎陵湖冬季照片(来源见水印)

通过这张照片可以看到,湖边与山坡之间的开阔地非常适合扎营,既能便于取水,山地又能阻挡寒风。

字迹的保留

这方石刻如果为真,为何能够保存如此之久而笔画却仍能够如此清晰,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本文考虑有以下两点可能。

一、可能曾经被湖水淹没。

新华社西宁分社2004年4月13日曾盘点过一段时间内的黄河断流情况,从1972年到1998年,黄河上游发生过21次断流,其中1990年到1998年更是年年断流。黄河源头流水的减少,必然会带来扎陵湖和鄂陵湖湖水的后退。

而且冬天本来就是黄河水位较低,水流较少的时候。新华社2004年的报道里就说:“1996年三、四月间,黄河源头地区最大的一对’姊妹湖’扎陵湖和鄂陵湖之间河段首次断流,时间两个月,断流距离三四百米。”可见那时扎陵湖的水位低到何种程度。

聊“昆仑石刻”(八):这么近,那么远

那么,在之前黄河水流比较充足、扎陵湖水位比较高的时候,这块石头是有可能被淹没的。(具体还需要通过实地的科学考察判断历史水位情况)

三、四月持续到五、六月的扎陵湖与鄂陵湖之间河道断水的时间无疑是水流较少的时候,而“采药昆仑石刻”上面记录的时间正好位于这一时段内。所以不能排除他们是冬春季节水位下降后看到这块石头并刻的字。

虽然近年黄河源头由于生态保护措施的加强,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断流的情况,但水流也很难再恢复到以前那样的充沛的地步。靠近扎陵湖的星宿海也面临同样的情况,下图为原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曲向东“二度计划”拍摄的星宿海对比照片,可以明显看出水量的减少。

星宿海对比:左图(1972年,茹遂初); 右图(2009年,曲向东

二、石刻朝向

除了石刻所在的整块石头可能曾经被湖水淹没外,石刻的朝向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

仝涛研究员在文章中说,这方石刻位于扎陵湖北岸。观察石刻的远景照片,可以看到,石面是朝向山坡下方向的。(照片由于拍摄角度,山坡看上去比较平整)

而从图中石刻所在的整块大石体形状来看,被风所塑造的形态十分明显。而且风主要是从坡上吹向坡下的下坡风,这也是作为“扎陵湖-鄂陵湖盆地”符合一般盆地在寒冷季节冷空气顺着山坡下沉的规律。

“采药昆仑石刻”正好位于山坡向下的一面,这样就受到背后整块石头的保护,而不会早早受到风蚀,由此就可得到较好的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