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岁的陈有梅好几次被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却始终放不下这口气。这辈子经历的难处太多了，老伴走得早，她早就习惯了过苦日子，可如今想一想，过去的苦日子对现在的陈有梅来说都是一种奢求。“有啥别有病，有病人就完了。”白发苍苍的陈有梅，眼里的担忧藏也藏不住。儿媳肝上长了肿瘤，孙女肚子里的淋巴结消了又长，身边还有个从小脑瘫、如今42岁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儿子，这些都成了她必须撑下去的理由。
陈有梅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的女人。老伴跟她没过几年的日子就撒手走了，撇下一间老屋和两个儿子。小儿子生下来就是脑瘫，不会走路，也说不了话。如今四十多岁了，依然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咿咿呀呀，稍不顺心就嚎啕大哭。早年不比现在，丈夫没了，改不改嫁是村里的大事。陈有梅怕人说闲话，也怕孩子受委屈，就打消了再找的念头。这些年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守着家里那几亩薄地，受尽了生活的苦。
好在陈有梅身子骨硬朗，天生骨架大，力气足。那些年，为了多挣点工分给儿子们好点的生活，她在生产队里拼了命地干。年底分到手的，常常只有几斤大米和粗布。她自己啃着发霉的酱疙瘩，省下的一点点细粮，都留给正在长身体的两个儿子。
改革开放后，她带着小儿子跑了好些医院，可医生都说没特别好的办法，只能回家养着。陈有梅认了小儿子的命，也认了自己的命。她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守着这个小儿子过了，尽量不拖累大了后成家的大儿子。
凭着这股子不服输的勤快劲儿，陈有梅硬是给大儿子张罗上了媳妇。儿子结婚那天，她把能请的乡亲都请了，在家里摆了十几桌给儿子庆贺。这么多年憋在心里头的苦和累，好像在这一天终于得到了宣泄。
“老头子，老大成家了，开枝散叶了，往后我该能享点清福了吧？”陈有梅觉着，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从那以后老大开始分家单过，陈有梅就想在这老屋里，默默守着脑瘫的小儿子，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
可陈有梅的苦，远没有到头。孙女蓉蓉生下来几年后，经常肚子疼得浑身抽搐，四处检查也查不出个准信儿，肚子里的淋巴结肿得像鸡蛋那么大。蓉蓉疼得厉害时陈有梅就带着就去打点滴，消下去没多久，就会又长起来。病痛折磨得蓉蓉小脸蜡黄，疼得受不了，就只能请假在家。
陈有梅看着揪心，背地里不知掉了多少泪，她不怕自己生病，可看着孙女遭罪，心里就像被针扎过一样难受。陈有梅拿着煮熟的鸡蛋，一遍遍给蓉蓉焐着揉肚子，“蓉蓉不怕，你爸打听到一个挺神的医生，等他打工回来，咱就去看。”陈有梅撒了个谎，除了轻声安慰，她什么也做不了。
更大的不幸还是来了，陈有梅跟儿媳视频时，发觉她瘦得厉害。儿子儿媳起初瞒着，后来才不得不告诉她，肝上长了个瘤子，具体是啥情况，还得等检查结果。陈有梅只觉得天旋地转。孙女的事还没着落，儿媳又得了这急病。
家里除了自己和儿子，剩下的都是病秧子。一想到这儿，陈有梅就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竟一头栽倒在灶台边。送到医院后被诊断为小脑萎缩。医生叮嘱她以后尽量少出门，说摔一跤就可能脑出血，情况相当危险。
陈有梅没敢告诉孙女儿媳的病，只说爸爸妈妈过年才能回来。“奶奶，我会不会死啊？我害怕……疼的时候我就使劲喘气，喘大气就能活着……”蓉蓉的话，像刀子一样剜在陈有梅心上，她立马想到了在外头的儿媳。
孙女的病，儿媳的病，身边还有个四十多岁，一刻也离不开人的脑瘫儿子，这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除了一份低保，家里还有四亩山地，陈有梅知道，儿子儿媳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今年已经72岁的她，又扛起了锄头，重新踏进那片熟悉的红土地，年轻时吃过的苦，如今仿佛又要从头再来一遍。原创作品，严禁任何形式转载，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