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人养鸡
老家人养鸡,大多时候给老家人带来的是经济实惠,但养鸡也有想到的和想不到的风险。
养鸡的第一个风险是鸡子被昧鸡贼昧了。小时候在老家,婶子大娘们每天晚上关鸡窝门,都要数数鸡子够不够数。如果不够,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全家马上进入紧急状态,老掌柜会动员自己可以动员的全部家庭人员,开始寻找!天黑没进窝的鸡子,有的可能是鸡子贪吃,天黑迷路找不到家了,因为鸡子天一黑是看不清路的,这时候赶紧出去找找,一般情况下,很快就找到了。如果找不到,那就很可能永远找不到了,因为那时候,村里有昧鸡贼,别人家的鸡跑到他家了,他把鸡逮住,藏起来,失主来找,还笑着说:“没有,没有!”还劝失主:“赶紧找,赶紧找!”装的真着呢!装的像着呢!到了半夜黑底,他偷偷把人家的鸡杀吃了,然后趁天黑把鸡毛包严,埋到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
养鸡的第二个风险是鸡子被偷鸡贼偷了。那时候村里除了昧鸡贼,还有偷鸡贼,偷鸡贼半夜三更或拨开别人家的大门,或翻墙潜入别人家中,打开鸡笼,捏着鸡嘴,然后悄悄地溜走,回家后趁着黑夜,炖吃了,解解馋。然后也是趁着天黑,把鸡毛偷偷埋到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去。
养鸡的第三个风险是“鸡子被黄鼠狼叼走了”。那时候,除了偷鸡贼、昧鸡贼,鸡子的天敌还有黄鼠狼,那黄鼠狼我们小时候都见过,尖嘴猴腮,身体小巧,动作敏捷,古灵精怪,贼眉鼠眼,一身黄毛儿。晚上的时候,它们跑东家窜西家,大人们说黄鼠狼是软骨头,谁家的鸡窝只要有一点点缝隙,它就可以钻进去,当你听到鸡的一声惨叫,马上起来追,绝对追不上了!黄鼠狼的速度,大人们说比兔子快得多。所以农家为了保护鸡的安全,大都会在鸡窝前面放上老鼠夹子,一是夹老鼠,二来是夹黄鼠狼。老鼠夹子如果能夹住一只黄鼠狼,那可是好事,黄鼠狼的肉虽然不会吃,老骚,但皮可值钱,卖给合作社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养鸡的第四个风险是“传鸡儿”中鸡子“腾窝儿”了。“传鸡儿”是鸡子的一种急性传染病,往往春夏之交的时候流行,这时候的鸡娃刚长成下蛋,“传鸡儿”是从东街到西街,从村南到村北,一家鸡子染病,传遍全村,无一家幸免。“传鸡儿”不是年年“传”,好几年“传”一次,因此某一年村里“传鸡儿”了,对老家养鸡人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对老家养鸡人来说,那就是一场经济危机!
小时候农家人养鸡,有时被昧鸡贼昧了,有时被偷鸡贼偷了,有时被黄鼠狼叼走了,有时在传鸡儿时“腾窝”了,这都是养鸡的风险!那时候,老家人养鸡靠鸡子下蛋挣俩钱,真的不容易!确实不容易!
五 养鸡的收获
小时候在老家,老家人养鸡,每天也就是收获那几个鸡蛋,在今天看来确实是微不足道的,但对当时的老家人来说,那个收获是巨大的。
那时候每年养鸡的主家收获一窝鸡娃儿!老家人养鸡,开始购买只需购买一只公鸡娃儿和三五只母鸡娃就可以了,到了这批鸡子长大后,母鸡就可以用自己下的蛋,孵小鸡了。一只母鸡孵小鸡,一次可以孵七八只小鸡,七八只小鸡就够主家养了。这样一来,年年都有只老母鸡孵出一窝儿小鸡,老家人就不用为鸡子更新换代操心了。
那时候,鸡子下的蛋能为主家“雪里送碳”,更能为主家“锦上添花”!那时候鸡子下的蛋,一般是不舍得吃的,一是拿着鸡蛋去合作社换东西的。一个鸡蛋换支铅笔,换一盒火柴。两个鸡蛋换个写字本。五个鸡蛋换一斤盐……二是用鸡蛋待客,来客人了,先给客人冲一碗鸡蛋茶,把鸡蛋打在碗里,滾开水一冲,满碗的鸡蛋丝儿,跟好多鸡蛋似的,喝完了鸡蛋丝儿还粘一碗,永远喝不完!三是拿鸡蛋走亲戚看朋友,亲戚朋友家有妇女坐月子生小孩儿了,就擓上一大篮鸡蛋去贺喜,那是农家鸡蛋大排送的日子,但不心疼,那时候农家日子虽然过的难,但外事活动是面子事,谁家都不会吝啬的!四是老年人有“热”了,上火了,喝个生鸡蛋清清热,效果好着呢!
那时候,鸡子能解决小孩儿全年的上学,还能给小孩儿送来“口福”!小时候,上学的学杂费、书费、作业本、铅笔、橡皮,以及后来的钢笔墨水的花销,都是家里鸡子下的蛋换来的。我们那时候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是伸手摸摸下蛋窝,看看鸡子下了几个蛋,给母亲报喜,再然后把鸡蛋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放进鸡蛋罐里,往往能得到母亲的表扬。中午吃了饭后,大人在地里干了半天活,要歇歇,我们小孩有任务,就是看着家里要下蛋的母鸡,让母鸡把蛋下在家里,不能让鸡子把鸡蛋下丢了。这样我们看了一中午鸡子,鸡子把蛋都下蛋家里的鸡窝儿了,大人会给我们小孩儿煮个鸡蛋犒劳一下,那个煮熟的鸡蛋,带到学校,一次扣一点儿,一次扣一点儿,可以吃一下午!
那时候在老家,老家人说鸡子有特异功能,能治小孩子夜里“跑茅子”。自家孩子拉肚子,大人就叫小孩儿睡觉前,在鸡窝前祈祷:“拜拜鸡大哥,拜拜鸡二哥,我白天屙,你黑地屙!”现在想起来,这就是个笑话,但有时候碰巧了,孩子一拜鸡大哥,夜里不“跑茅子”了,那时候农家的小孩儿几乎都拜过鸡大哥的。

老家人养鸡,鸡子可孵小鸡,鸡子可下鸡蛋,鸡蛋可卖钱,鸡蛋可换物,鸡蛋可行人情,养鸡的收获,是没有养过鸡子的人想象不到的!
六 养鸡的乐趣
老家人养鸡,不但给经济困难的老家人带来可观的经济收益,也给生活乏味的老家人带来不少的惊喜,更给我们这些爱看热闹、不甘寂寞的小孩子带来无限多的乐趣。
老家人养鸡,不管养多少母鸡,只养一只公鸡,那时候农村人没钟表,白天问几点了,就仰脸看太阳,晚上问几点了,就问“鸡子叫几遍了?”老家的冬天,鸡子叫“头遍”,是夜里三点多;叫“第二遍”,是夜里四点多,叫“第三遍”是凌晨五点多,鸡子叫过三遍,天就亮了,上学的孩子就该起床上学了,干活的大人们就要起床准备下地干活了。家里的那只公鸡,每天吃饱了,喝足了,就是打鸣的,我们每天凌晨都是在公鸡的叫声中醒来,然后背着书包高高兴兴的上学去。
那时候早上打开鸡窝放鸡子也是一道热闹的风景!天一亮,鸡窝一打开,老公鸡带着几个母鸡,扑棱着翅膀跑出来了,那公鸡歪着脑袋,耿着脖子,脖子上的毛炸着,展开两只翅膀,一会儿压住这个母鸡亲热亲热,一会儿压住那个母鸡亲热亲热。老母鸡则应付着公鸡的骚扰,一边儿忙着到处觅食,一边儿还要忙着给主人下蛋。
老家人养鸡的有些事,我们小孩觉着是乐趣,但大人是高兴不起来的,那就是母鸡学公鸡叫。老家人养鸡,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各司其职,一般不乱。偶尔也有个别母鸡学公鸡叫的,我们小孩儿觉得母鸡学公鸡叫,听着怪美嘞,像唱戏时女扮男装的黑头儿女包公,但这是农家的大忌,大人们认为母鸡学公鸡叫,不吉利,老家养鸡家,发现那个母鸡学公鸡叫,那是谁见谁打!看着学公鸡叫被打的母鸡,我们小孩儿的心里是很难受的。
小时候最大的乐趣是看老公鸡叨架,两只老公鸡,头伸的好长,脖子上的毛炸着,奔跑着、飞奔着,专叨对方的鸡冠。叨的鸡冠裂开,叨的一地鸡毛。不但公鸡会叨架,母鸡有时候也会叨架,各不相让,殊死拼斗,不分个输赢誓不罢休,母鸡叨架,像女人打架,没有公鸡叨架看着过瘾,但毕竟也是叨架,我们小孩儿们也是围着看,不愿离开的。
那时候还有一个更大的乐趣!农村空地上有草垛,有草垛的地方就有鸡去刨食,母鸡刨食期间憋不住要下蛋了,就下在草垛里。草垛也是我们小孩经常去玩的地方,有时候玩着玩着看到了一个鸡蛋,那就高兴的一蹦三尺高高兴的不得了,但再高兴也千万不敢跟大人说,一说鸡蛋就被没收了,我们就悄悄把鸡蛋装进口袋里,偷偷地跑到合作社,或换几块饼干,或换几个洋糖。
小时候,在农家小院,每天听着公鸡打鸣,看公鸡叨架。看母鸡教小鸡刨食儿,看母鸡张开翅膀保护小鸡。听着那母鸡下蛋后“咯哒咯哒”的欢叫声,听着那小鸡叽叽叫着寻找母鸡的着急声,真好!
老家人养鸡,年年有盼头,天天有收获,时时有惊喜!处处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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