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六洞山千年古刹栖真寺文史记忆

原创张晓敏兰溪古今2025年08月31日 17:13浙江

    栖真寺,又名栖真教院、上洞寺、灵洞寺,位于兰溪市六洞山景区。这座历史悠久的寺院创建于北宋太平兴国八年(983),至今已历经1040多年的风雨沧桑,是兰溪市文化底蕴非常深厚的佛教圣地之一。

    栖真寺的创建者是一位名叫“如契”的僧人。寺院创建之初,命名为灵洞寺,而民间俗称为上洞寺。北宋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灵洞寺改名为栖真教院。清《光绪兰溪县志》记载:“栖真教院,在灵洞山,俗呼上洞寺。宋太平兴国八年,僧如契建。旧名灵洞,祥符中改兹额。”

栖真寺边上的“小三苏墓”

    南宋建炎年间(1127-1130),著名文学家、书法家苏东坡的侄子苏迟被任命为婺州知州,并在此后长居婺州(今金华市)。婺州知州之职,相当于如今的金华市委书记,其职责不仅关乎地方官场风气的清浊,更直接影响着百姓的福祉。苏迟是一位勤政为民,以身作则的好官。在婺州知州任上,他推行德政,致力于改善民生,为百姓做了许多实事,真正尽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职责,深受百姓爱戴。志书记载他“有惠政,父老为立生祠。”

    众所周知,著名的“唐宋八大家”是指唐、宋两代八位最著名散文作家。这八位作家中,苏迟家就占了三位,这三人即苏洵、苏轼、苏辙,而苏迟正是苏辙之子、苏轼之侄、苏洵之孙。

    苏迟对兰溪六洞山情有独钟,他曾经多次来六洞山游玩,生前就在六洞山栖真寺东侧选定墓地,为自己建好生圹。苏迟去世后就安葬于此。

    苏迟之子苏策,生前在福建、台州等地当官,去世后安葬在苏迟墓旁。此后,苏迟墓园成为苏氏家族墓地之一,有多位子孙后代去世后安葬于此。苏氏另一处较大的家族墓地在金华县赤松乡境内的法性院旁。

    苏迟的曾孙苏林,担任过严州建德知县、衢州知州、福建提举等官职。苏林在文学方面也非常优秀,他大量收录陆游诗文,并付诸刻印。由于曾祖父苏迟之墓在兰溪栖真寺东侧的缘故,苏林对栖真寺也感情深厚。南宋嘉泰四年(1204),栖真寺建立观音阁,苏林撰《栖真教院观音阁记》。

    苏林去世后,也葬于苏迟墓旁。苏迟、苏策、苏林,生前名声显赫,去世后,都长眠于六洞山的青山绿水之间,其墓地历来为文人雅士所感怀,因而就有了“小三苏墓”之称。

名人足迹

    南宋以来,许多名人都到过六洞山,写下了许多关于六洞山及栖真寺的诗文。他们当中,外地名人如:韩元吉、苏林、吕祖谦、吕祖俭、陈亮、黄溍、王世贞、汤显祖、叶向高、徐霞客、汪启淑、傅增湘、郁达夫、余绍宋等等。兰溪本地名人几乎都到过六洞山,如:范浚、方元若、范端臣、金履祥、于石、张润之、宋濂、吴景奎、吴师道、吴履、吴沉、黄傅、方太古、徐用检、赵崇善、徐应亨、胡僖、胡应麟、陆可教、陆瑞家、江伯容等等,这其中,栖真寺与赵志皋渊源缘最深,笔者计划另写一篇来讲述,期待与大家共读。

    南宋乾道五年(1169),兰溪名人范端臣,偕韩元吉、吕祖谦、曾正中,四君子同游栖真寺,并在栖真寺墙壁上题名留念,一时传为佳话。范端臣是兰溪理学名家范浚之侄,又是范浚高足,于绍兴二十四年考中进士。范端臣书法一流,兰溪进士潘慈明称赞他的书法:“篆楷草隶,皆造于妙。”韩元吉是南宋名臣;吕祖谦是南宋著名理学家,与朱熹、张栻齐名,并称为“东南三贤”;曾正中是名臣曾几后裔。正因为如此,栖真寺墙壁上的四君子题名吸引了无数文人雅士前来瞻仰,栖真寺便成为文人墨客流连忘返之所。

    栖真寺的僧人们视墙壁上的四君子题名如瑰宝,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些珍贵的文化印记。时光流转,直至元末的至正二十六年(1366),四君子题名已在墙壁上存在198年,但那些墨迹依然清晰如昨,仿佛在低语着历史的回响。

    栖真寺主持介眉上人,是一位深谙古学的高僧,每当他凝视这些苍劲有力的题名时,内心总是涌起无限敬仰。为了防止岁月的侵蚀让这些珍贵的文化遗存湮灭不彰,介眉上人不惜重金,请来能工巧匠,将四君子题名临摹后,镌刻在石碑之上。石碑安置在堂前的廊屋里,便于更多信众和文人雅士瞻仰。

    更令人称道的是,介眉上人还邀请了当时文坛泰斗宋濂为此作记,宋濂欣然应允,他怀着对历史的敬畏之心,在其作品《栖真院灵洞题名后记》中,饱含深情地记录了这段佳话。人世沧桑,栖真寺中这四位君子题名的墙壁和石刻,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难觅踪迹。然而,宋濂这篇《栖真院灵洞题名后记》,犹如一盏永久不灭的明灯,照亮了这段尘封往事,使我们得以重温这段深情的历史记忆。

    宋濂(1310-1381),字景濂,号潜溪,浙江浦江人。英敏强记,通五经,工诗文。洪武初奉命主修《元史》,官至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等,被誉为明朝“开国文臣之首”。生平著作甚多,有《宋学士文集》等。

栖真寺曾经被废

    明代嘉靖年间(1522-1566)初期,栖真寺被废。赵志皋的《灵洞山房纪事》记载:“宋太平兴国八年,僧某卓锡兹山,建栖真寺……后以嘉靖初年废。”

    嘉靖初期栖真寺被废,应该与嘉靖皇帝崇道毁佛相关。嘉靖15岁当上皇帝,到60岁去世,在位45年,是明朝实际统治时间最长的皇帝。他当上皇帝后沉迷道教,逐步实行毁佛政策,史书上是多有记载的。栖真寺被废后,其土地产权归私人所有,几十年后,寺院所在地荒草萋萋、满目萧然。

    万历二年(1574)九月十八日,这天秋高气爽,兰溪藏书家陆瑞家专门来六洞山考察,并写了一篇标题为《三洞纪》的游记。据游记记载,陆瑞家前往位于山顶的白云洞考察时,就是从栖真寺这边上山的。当时栖真寺边上的苏迟墓还在,偌大的墓园草木丛生,景象荒凉。游记还记载,以前栖真寺中有苏迟像,后来栖真寺所在的山地产权归唐姓人家拥有,“则裂像、坏垣、且破其室。”

兰溪六洞山

    万历五年(1577),兰溪籍政治精英赵志皋由于和内阁首辅张居正政见不合而遭到打击,被迫离开京城,贬任广东按察司副使。路过兰溪时,赵志皋用巨资买下了六洞山栖真寺所在的山地,随即规划在原址上建造灵洞山房,并在灵洞山房后面地势稍高的山地上重建栖真寺,因而于万历八年(1580)在该山地上预先建造了观音阁。

    万历九年(1581),赵志皋再遭贬职,就辞职回到兰溪,在栖真寺故址上建起了灵洞山房。

    灵洞山房有秘书楼、三山斋、六虚堂、玉液轩、天池等建筑。赵志皋在灵洞山房隐居两年,这是他生命历程中最为惬意的时光。这期间,他超然物外,时而焚香静坐,时而诵读诗书,时而在松林间散步。赵志皋待客之道极尽风雅,每当有客人来访,他总是以上等好茶相待,茶香袅袅间,宾主相谈甚欢,仿佛忘却尘世的烦忧。若客人愿意留宿,就安排他们住在六虚堂边的小楼里。客人辞行时,赵志皋必亲自送至半山亭,那里风景如画,亭中驻足话别,而后赵志皋歌咏而返。

    后来,赵志皋把这期间所作的诗文汇编为《灵洞山房集》,集中还收录王世贞、赵用贤等多位名人的佳作,极大地提升了六洞山的文化内涵。

 镇寺之宝《大藏经》

    万历十年(1582)张居正去世。万历十一年(1583)二月,在多位官员的举荐下,时年六十岁的赵志皋重返政坛,任南京太仆寺丞。万历二十年(1592)之后,赵志皋两度担任首辅,开启了他的人生巅峰。

    赵志皋担任首辅后,其声望更上一层楼。恰逢陈太后恩典,将全套《大藏经》颁赐给名山大寺。赵志皋上疏为栖真寺乞请,陈太后感其心诚,准其所请,栖真寺遂得全套《大藏经》,共计六百多箧。为妥善珍藏这部佛教至宝,栖真寺专门建造了藏经楼。自此,栖真寺名声远播,香火鼎盛,四面八方的信众纷纷前来参拜祈福。这套《大藏经》因其珍贵价值,被奉为栖真寺的镇寺之宝。

    明末崇祯九年(1636)十月,著名旅行家徐霞客在考察六洞山期间,曾寄宿栖真寺。作为一名以野外考察见长的旅行家,徐霞客此次行程的重点在于地理与地质勘察,因而在游记中并未提及栖真寺的《大藏经》。

    民国时期,栖真寺的《大藏经》依然为文人学者所注意。傅增湘、郁达夫、余绍宋等知名人物均到访栖真寺,并在各自的文章中提到这套珍贵的佛教经典。

傅增湘游览栖真寺

     傅增湘(1872-1949),字润沅,号沅叔,晚号藏园老人,四川省江安县人,光绪二十四年(1898)进士。曾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故宫博物院图书馆馆长。是近代著名的教育家、藏书家、版本目录学家。

    傅增湘于1933年农历四月十九日游览栖真寺,作《金华兰溪游记》。傅增湘担任过北洋政府教育总长,又是学识一流的大藏书家,他要看栖真寺的《大藏经》,当然不是难事。

    傅增湘在游记中写道:“寺内屋宇初完,大殿后为藏经阁,贮明肃皇太后所赐全藏。嘱寺僧开橱检视,审为正统五年刻板、万历十九年重修,增入四十一函,共为六百三十七函。绫帙锦函,尚存旧装,惟迭经兵燹,已有残佚。”据此可证,《光绪兰溪县志》记载的“(赵志皋)上疏乞请,领得藏经六百余箧。”准确无误。据傅增湘所审,栖真寺这套《大藏经》是明代正统五年(1440)刻板、万历十九年(1591)重修的版本。

郁达夫游览栖真寺

    郁达夫(1896一1945),浙江富阳人,中国现代著名文学家。1933年农历十一月十四日,他游览了栖真寺,并写下了著名的游记《兰溪洞源》。他写道:“栖真寺后殿,有藏经楼,中藏有明代《大藏经》半部,纸色装潢完好如新,还有半部,则在太平天国的时候毁去了。”可见到了民国年间,栖真寺这套历经沧桑的《大藏经》依然有半部被完好地保存下来。

    此外,郁达夫还在栖真寺的墙壁上题诗一首:“红叶清溪水急流,兰江风物最宜秋。月明洲畔琵琶响,绝似浔阳夜泊舟。”这首诗以秋天的兰江为背景,融入了浔阳江头的意境,展现了郁达夫对江南风物的独特感悟和深厚的文学功底。

余绍宋游览栖真寺

    余绍宋(1883-1949),字越园、樾园、别署寒柯。浙江龙游人。日本东京法政大学毕业,民国时期曾任司法部次长,代理总长。还担任过龙游县志总编纂及浙江省通志馆馆长。平生旨趣尽在金石书画、画学论著、方志编纂,为近代著名史学家、鉴赏家、书画家。

    余绍宋于1941年农历八月十七日参观栖真寺,写有《游灵洞山记》。他在游记中写道:“寺有明万历间所颁大藏经全部,咸同兵燹,遗失不少。发现纸墨如新,每函十册,函面册面皆明代宫锦所装,良堪宝贵。中有补抄者数十册,则疑为咸同时人所为。据光绪十四年《志》载’原有六百多箧,近尚存五千余册’,然予观之,有大柜十具,每柜满贮,断不止此数。”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栖真寺所藏的《大藏经》被移交给浙江图书馆收藏。2011年,通过多方努力,栖真寺从北京故宫请回了《大藏经》影印本并将其珍藏于寺中,成了我国江南地区保存整套《大藏经》影印本的寺院之一。

    栖真寺,这座历经上千年风雨洗礼,见证历史变迁的千年古刹,承载着丰富的宗教与人文内涵,是研究宋元以来兰溪佛教发展和地域文化演变的宝贵资源,值得后人细细品味与深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