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7.23
“米亚,你稍等我下,我送你一个意大利礼物。”行程结束后,回到他们入住的客栈,司机师傅把车停在客栈对面,Patrizia第一个跳下车,过了马路,去他们住的客栈给我取礼物去了。
那时,雨一阵比一阵急,比我们坐车上时,大得多。我望着Patrizia的双腿,迈得那么急,她敞开穿的蓝色亚麻上衣,在雨中,前后交替摆动,像落在大地上的带着褶皱的蔚蓝天空一角,我们也下了车,一起过马路,奔向客栈方向。
过了马路,其他四位客人都没有上楼,能看出来,他们想集体和我告别。Enza下了车,就对我说,可否帮她们明天早晨找三辆出租车,一大早他们要从大同坐动车去平遥古城。我说,可以。
到了客栈,在客栈外,和同样在避雨的过路人站了会儿,看着眼前雨水直往下倒。就过一个马路的时间,雨水就攒足了劲儿,往下冒。
由于Pasquale的妻子前一晚刚来大同,水土不服,吃了一顿饭,就觉得肠胃不舒服,说不能参加行程了,只有他们五个人一起转。我带他们转悬空寺,云冈石窟,一路上,气氛松弛,感受当下。
说实话,我忘记了客栈的房间里还有一位生病的人,Pasquale的妻子,等着她的丈夫赶紧回去,哪怕给她带点吃的也好。写到这里,我真的很抱歉,没有想到把节奏拉得紧凑些。尽量在客人参观充足的情况下,让他们早点回去。
中午我们吃午饭时,Pasquale让我给他妻子点一份白米饭,一个烤蔬菜豆腐给他妻子带回去,饭店菜单上没有这道菜,我专门让饭店老板安顿厨师临时创作了这道菜,客人说,很感谢。我说,肠胃不舒服,吃清淡的才合口味。Pasquale也很开心,本来以为他从悬空寺回了市里先给他妻子送饭,他说,不用,先去参观云冈石窟,然后回去再给他妻子吃。他是不想耽误他同伴的时间。
站在客栈屋檐下,我们呼吸着雨幕中的负氧离子,盛夏,比起热,雨中的空气至少带着凉意。凉,是对白日里热过的步履的慰藉。若不是楼上有生病的人,若不是我赶紧得进去给他们安排次日早晨送站的事,我们可能都会忘神地把雨丝拉到次日黎明。

进了客栈,我帮他们联系车,Pasquale还是没上楼,在等待消息。我知道他心里很着急,很想赶紧把带回来的饭拿给妻子吃。他是这个团说英语最利索的灵魂人物,他知道,行程中的每一步都需要准确无误,不能有半点儿散失。直到我帮他们联系好了车,Pasquale把嘴笑到了脸鬓胡上了。
这时,给我取礼物的Patrizia也跑着下楼了,手里拿着盒点心,说,Mia这是我们博洛尼亚的点心,很可口,我很喜欢吃,这次带着路上吃,尤其午餐后,下午茶时,特别慰藉味蕾。我接过来连声说,我喜欢吃点心,尤其甜味的。他们看着我挺开心,也都和我脸贴脸告别。
意大利男人,都有脸鬓胡,不管刮得多干净,贴在脸上还是很有触感。那一时,我的脸庞被来自意大利博洛尼亚男人的胡子茬摩挲着,嗅着他们身体上自带着的中世纪体味,让我感受到但丁的手中握着鹅毛笔写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的自由感。
刹那间,急雨中,罗马神话人物海神尼普顿手持三叉戟,站在博洛尼亚大学前,站在创立于公元1088年-神圣罗马帝国时期,被世界上广泛公认的、拥有完整大学体系的第一所大学前,站在我面前的他们,多数毕业于这所“世界大学之母”—–博洛尼亚大学,有学经济的,有学生物的,有学工程的,他们统统都退休了,全世界的转,感受异域文化,美食,还有大同的雨。
下午我们转云冈石窟时,我还和毕业于博洛尼亚大学生物系的Enza,在希腊海神波塞冬石浮雕前拍了照。我说,你看,这就是罗马神话海神尼普顿的伙伴希腊海神波塞冬。Enza很开心,说,是么?像是在说,这么凑巧?!我说,当时开凿云冈石窟的工匠们,也许有来自罗马的,希腊的,她眼中闪烁着光,过去给波塞冬拍了照,她丈夫Fabio提前出了洞窟,听我和Enza说里面有波塞冬的浮雕,他也回去又看了一眼。不过没拍照。
意大利男人们,不太喜欢拍照,不过,只要有空闲,有合适时机,他们都会把烟丝,烟纸,还有吸烟嘴,拿出来,自己快速制作一根烟,点起来,呼吸混合着笑声和参观古迹后内心满足的当下。为了和他们打成一片,打入他们抽烟小分队,我也让他们给制作了一根,一起抽烟的欢乐气氛是用真金白银买不来的。
送我点心的Patrizia和Enza都是女性,都抽烟,她们俩人都是素食主义者,他们说,她们的身体不能接受动物的身体,她们深爱每一个动物。有点像佛教说的“不杀生”。
除了Pasquale,Enza的丈夫Fabio,Patrizia的丈夫Stefano也都抽烟。Stefano不怎么说话,喜欢倾听,一个家里真得有一个外向,一个内心,她妻子就是一个完全打开自己的女人,而且是这五个人中唯一带相机的人,她的镜头里记录下我们在云冈石窟礼佛大道上,菩提树前,我教他们用中文说“云冈石窟”的场景。他们发“Yun”(云)时,硬是把舌头咬住来发,也没有找到发音技巧,最后Pasquale说,原来是嗓子后部发出的这个“Yun(云)”。我只能默认妥协了。
Pasquale戒烟有两年多了,他说现在一抽烟,呼吸道不舒服,老想吐痰,于是忍痛割爱戒烟了。但我们一起抽烟,他也很融入,像是他也在抽烟。气氛不尴尬。而我也是头一回听到外国人来大同前,会看贾樟柯电影《风流一代》,张艺谋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
想想,他们来自人类文明发源地之一的古老城市,博洛尼亚被人们叫作“学习之都”,“肥胖之都”(美食太多,人们去了,就会垂涎欲滴,大快朵颐地吃,就像来到大同,人们总会胖上几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