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报 | 2025年06月23日
大运河畔，北京首个“馆园一体”的考古遗址公园——路县故城遗址公园近日开放试运行。公园南侧，一座玉璋造型的路县故城遗址博物馆，悄然掀开“历史之眼”。走进博物馆，两场常设展——“贯通古今——路县故城考古遗址展”“千年之城——路县故城遗址历史文化展”徐徐展开历史画卷。2000平方米的考古现场原址展示，289件（套）出土文物汇聚展厅，两座墓室“打包”移入巨型展柜……这些考古成果，铺陈出一条跨越两千余年的“时空轴”，完整展现路县故城遗址从战国至明清时期的发展脉络，诉说着这片土地生生不息、代代相承的厚重过往。
路县故城遗址博物馆
北京地区首次考古发掘的汉代井群 最大井直径5.55米
路县故城遗址博物馆的立面幕墙，仿城墙砖形式设计，古韵悠悠。它与遗址共存，是一座不断“生长”的动态博物馆。
2016年，为配合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设，本市开展了大规模的系统性考古工作。路县故城遗址由此揭开面纱，将通州的建城史至少提前到2000多年前的西汉初期。“从2016年发掘至今，考古工作持续进行。”北京市考古研究院研究馆员孙勐介绍，该遗址以汉代路县城址为中心，周围发现了众多与县城同时期的房址、窑址、水井、道路和灰坑等遗迹，外围墓葬区清理了近万座各时期墓葬，“它们是研究秦汉时期城市建设和北京地区燕文化的重要实物例证。”
如今，这些考古发现汇聚于占地2万余平方米的博物馆。
遗址展厅里，“贯通古今——路县故城考古遗址展”将观众直接带入考古现场。踩在透明的玻璃栈道上，可以看到路县故城遗址区内保留的3座西汉时期水井、1座东汉时期水井、1座汉魏时期陶窑址，以及探方坑壁上连续不断、不同时期的土层。它们向观众诉说着：这里是延续超过两千年的宜居之地，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人定居于此，形成了一定规模的聚落，为路县故城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我们累计清理出232座两汉时期水井，这是北京地区首次考古发掘并记录的汉代井群。推测这些水井不仅用于日常生活，也用于手工业生产等。”孙勐说，展厅里最深的一座8号水井，也是现场最大的方形、七边形木构井，是目前北京地区发现的同类型遗存中规模最大的井。它的直径达5.55米，容积相当于16口普通水井。内部用木板以榫卯方式进行拼合，推测当时可能建有井栏来保护取水人的安全。这些木质结构体现了古人修水井的智慧，推测其主要作用是防止土质松软塌陷，避免泥沙落入井水，相当于为水井配上了“净水器”。
“水井的数量可以帮助我们确定当时的人口规模，以及主要的生产生活方式。”孙勐说，考古人员还在井中发现了几件陶罐，有可能是当时人们打水时，不慎掉入井中的汲水器。如今，展厅里还打造了复原场景：一个个用丝网编织而成的人形雕塑，展现出在水井两侧打水或在窑边工作的姿态。
展厅还为未来考古发掘预留了空间。孙勐说，随着考古新成果不断涌现，博物馆展品也将不断“上新”，适时拓展遗址发掘情况、北京地区汉代城址概况等相关知识，给观众讲述原汁原味的田野考古发掘故事。
从战国时期到唐代 文物“坐标”细解古城风貌
步入陈列展厅，289件（套）展品分为“千年路城 蓟东要冲”“由路而潞 传承延续”“沧桑故城 时代变迁”“璀璨新城 古今同辉”4个部分。
第一个出场的文物颇有说头——一件战国时期的玉石串饰，由蓝绿色的天河石、乳白色的滑石、红色的玉髓组成。这些材质的饰物多见于内蒙古、辽宁和吉林等地，为何会出现在北京？专家解读，这是因为路县故城遗址处于燕山南麓东西通道上，是燕蓟地区中心城市蓟城（今北京城区西南部）的门户之地，控制着蓟城与辽东地区往来的交通要道。这件玉石串饰，出自路县故城遗址的一处大型战国墓葬，不仅是路县地区古有人居的实证与史证，也见证了先秦时期中原文化与北方草原文化的交流。
展厅里虽然没有所谓的“重器”，但每一件展品都是历史最生动的注脚。
展柜中，一件战国至西汉时期的陶罐虽其貌不扬，却因肩部的“亭”字戳印成为明星展品。“它反映了’大一统’的格局。”北京考古遗址博物馆副馆长刘乃涛解读，秦代实行市亭制度，大都小邑均设有市亭机构，以管理手工业生产和销售。当时，陶器、漆器制成后，需经市亭检验合格，并戳盖带有“市”“亭”字样的印记，方能上市流通，“陶罐上的字就像是现在的产品合格证，证明这件器物符合当时官方度量衡的行业标准。同时，它也是秦代在路县设置行政管理机构的实物见证。”刘乃涛说，市亭制度与秦代推行郡县制、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等活动同步进行，很大程度上保证了相关制度的顺利推广和实施。
一方印有“千秋万岁”的西汉瓦当，不但反映了汉代人的美好祈愿，而且见证着通州建城史的发端。西汉初年，中央政权在此设立路县，并营建城邑，就是我们熟知的“路县故城”。路县故城遗址发现的“千秋万岁”文字瓦当，与陕西关中地区西汉帝都、帝陵遗址发现的同类型瓦当形制相仿，结合路县故城城址内外出土的板瓦、筒瓦等建筑材料，是城内存在官署等较高等级建筑的证据。
顺着展览的“时间轴”，走过路县故城两汉的繁荣，来到一方唐代“副县长”的墓志前。墓主人艾演是兰陵（今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人，任唐代幽州潞县县丞，他的墓志铭记载其葬于“潞县甄升乡，古潞城南一里平原”。“古潞城”即为路县故城城址，“南一里”则表明了墓葬与城址的位置关系。该墓志是考古人员确定路县故城位置的重要坐标，它的发现，为明确城址属性及其历史变迁提供了重要证据。
汉代水井遗迹
探方坑壁上不同时期的土层
辽代仿木构砖室墓
金代壁画墓
最大的两件展品
带观众身临其境探索密室
依托科技手段，观众在陈列展厅里也能体验最真实的“考古氛围”。两座不同时期的墓室，是展览中体量最大、最亮眼的两件展品。
“这两件’大家伙’在博物馆刚建成时就已入驻展厅。”刘乃涛说，其中一座辽代砖室墓重量达207吨，是2017年在通州区东夏园地铁站发掘出土的。考古人员利用扫描复原技术，在考古现场将其拆解“打包”，对每块砖进行编码、拼对，最终在展厅内原景重现。“这座仿木构砖室墓，不仅墓门外侧保存有较为完好的砖石门楼，墓室内壁还有桌椅、灯台、门窗等精美砖雕图案。”
另一座是金代壁画墓，2019年出土于城址周边。这座墓室出土时顶部已坍塌，四壁残留砖影作装饰和壁画。如今，32.5吨重的壁画墓被整体迁移进恒温恒湿的展柜，中间留出一个通道，观众可以步入“墓”中，近距离观看色彩斑斓的壁画——墓主夫妇宴饮图、妇人启门图、侍女点灯图、男仆备马图等，笔触生动，犹如穿行于栩栩如生的金代生活剧场。
刘乃涛介绍，一同展出的文物也均出自这座墓，有盆、盏、熨斗、壶、釜、剪子、簸箕等物件，描绘出古人鲜活的生活图景。
通过头骨细节还原
北京地区最早的开颅手术
展览中，观众还可以穿越到两千多年前的西汉时期，“围观”一场手术。在路县故城遗址，考古人员曾在墓葬中清理出一具人骨，它整体保存较好，四肢舒展平躺，头朝北面朝西。根据盆骨、头骨和肢骨等特征判断这是一位女性；依据牙齿磨耗等判断年龄在25岁至30岁。值得关注的是，这具人骨的头盖骨上有一个椭圆形的穿孔。
展柜里展出了这具女性头骨，透过玻璃，能够清晰地看到头骨上的椭圆形穿孔，周围有长长的丝线状痕迹。孙勐解释，这是目前北京地区所发现最早的开颅手术实证，头盖骨上的穿孔长30毫米、宽15毫米，“穿孔周围，还出现了骨再生和骨愈合的现象。”
考古人员还通过一系列精准的科学分析，给这具头骨开出了一份鉴定报告——头骨的体质特征主要表现为长颅型，高颅、狭颅，与秦汉时期华北地区的古代人群具有较强的相似性，可能属于当地的土著居民。头骨左侧人字缝上部、靠近人字点的位置，椭圆形穿孔穿透颅壁，开口周缘有恢复性组织增生，局部发现有愈合后的炎症反应和骨质疏松，创口表面呈圆钝形。“这是一次汉代完成的治疗性开颅手术，手术非常成功。按照创口愈合的程度判断，患者至少在开颅后存活了两个月以上，也有可能存活了数年。”孙勐说。
●展期：常设展，开馆时间为周二至周日9时至17时（16时30分停止入馆），周一闭馆（法定节假日除外）
●地点：路县故城遗址博物馆一层
●门票：无需预约，凭有效身份证件免费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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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李祺瑶 文 武亦彬 摄 制图 冯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