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征东大将军石苞长期镇守寿春,一时兵马强盛,淮南有童谣道:“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舒”。恰此时,淮北监军王琛又密奏石苞与孙吴暗中勾连,京中有望气者此前也说“东南有大兵起”,一时一切都指向石苞将有不臣之心。那么石苞会如何做呢?

石苞为魏晋时期名将

一、贵人三识

石苞,字仲容,勃海南皮(今河北南皮)人。

石苞出身寒门,但为人儒雅旷达,聪明有量,而且仪容端庄,不拘小节,时人称之曰:“石仲容,姣无双”。

石苞的出身在讲究阀阅的魏晋是个硬伤,因此他虽然颜值不低,却只在南皮做了个给农司马的小官。

但很快,石苞就遇到贵人。

汉献帝建安年间(196—220年),大汉的实权已转入权臣曹操手中(参见),但朝中反抗之声也此起彼伏。建安二十三年(218年),太医令吉平与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及吉平之子吉邈、吉穆等在许都(今河南许昌)起兵反抗曹操。事败,吉平等人都被夷三族。

当时谒者阳翟(今河南禹州)人郭玄信向典农司马寻人驾车,典农司马向他推荐了两人,一个是石苞,另一个是同样出身寒微的邓艾——不错,这个邓艾,正是后来参与灭蜀的那位(参见)。

且说郭玄信与石、邓二人同车而行,路上不免有所交谈。车行十余里后,郭玄信道:“凭二人之才学,久后必为卿相。”

邓艾同样出身寒微

邓艾当时不知如何作答,只知石苞道:“我们不过是赶车的,如何能做得了卿相?”

这个郭玄信,按史书记载,是曹操监军郭诞之子,他当时也因吉平之事被牵连免职在家,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曹操的大本营邺县(今河北临漳)。

或许是郭玄信被吉平牵连的缘故,所以他虽为谒者(负责接待宾客的侍从),也智识石苞、邓艾,却并没有帮上什么忙,邓艾后来还是回去做了典农都尉学士,石苞则流落在了邺县,成了一名铁贩子。

这时石苞又遇到了另一个贵人:邺县市长赵元儒。

这个市长,和今天的一市之长不同,而是掌集市治安、铨衡的长官,相当于今天的市场管理办主任。这个官职不大,但赵元儒有两个长项:一是他是沛国(治相县,即今安徽濉溪)人,是曹操的同郡老乡;二是他有知人之明,这在讲究风评的汉魏,他的评语就有一定的权威性。

市管办主任赵元儒和铁贩子石苞不免有交集,而赵元儒与石苞结识后,也对其才具深为叹服,并评价他道:“石苞器量远大,当为公辅之臣。”

于是石苞的名声终于传扬出去。

到了魏明帝时期,石苞又结识了吏部郎、名士许允(参见)。许允主管人才铨选,石苞就向他求一个小县县长的缺,许允却说:“足下是我辈中人,当在朝廷任职,岂可屈就一小县呢?”

石苞听了叹息不已,没想到许允竟如此赏识。

许允是汉魏名士

不过,石苞终是出身寒门,他虽经三位贵人赏识,但史书中除去“给农司马”外,始终未见其前期任职经历,他仍然还是一名铁贩子。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司马懿,他才真正飞上枝头变成了凤皇。

二、军事显能

魏明帝青龙年间(233—237年),石苞又到长安(今陕西西安)贩铁,遇到驻守在此防御诸葛亮北伐的大将军司马懿。这次他又受到司马懿的赏识,并被擢升为尚书郎。

从此,石苞开始官运亨通。

明帝景初年间(237—239年),司马懿之子司马师升任中护军,司马师以石苞为司马。但此时,石苞却遇到了他人生中的苐一次危机。

原来,司马懿经过长期观察,发现石苞好色德亏,于是责备司马师用人不当。

司马师却道:“石苞虽小节有亏,但有经国之才。所谓贞廉之士,未必能经时济世。所以齐桓公不记管仲之奢僭,而记其匡合诸侯之功;汉高帝不念陈平之污行,而念其运筹帷幄之奇。石苞虽说难与二人相并,但也算一时之选了。”

司马懿一世枭雄,故没再追究石苞之细行。

石苞终借司马懿之势而入朝

魏明帝去世后,齐王曹芳即位,太尉司马懿和大将军曹爽共受遗诏辅佐曹芳。但很快,司马懿与曹爽间即爆发夺权之争(参见)。

当时,石苞出任邺县典农中郎将。是时,曹魏宗室诸王都居于邺县,曹爽亲信、尚书丁谧又权倾一时,这些人都势力颇大。石苞却敢于直奏其所为,由此声名更显。

后来,石苞相继出任东莱(治黄县,即今山东龙口)太守、琅邪(治开阳,即今山东临沂)太守,所在皆有威惠。再后来,他又升任徐州刺史。

齐王正始十年(249年),司马懿通过高平陵之变,诛杀曹爽及其党羽,司马氏从此架空魏室。

齐王嘉平四年(252年),司马师之弟司马昭加封都督,率征东将军胡遵、镇东将军诸葛诞伐吴,石苞随行。吴将诸葛恪在东兴(在今安徽含山)迎击魏军,是谓魏吴东兴之战(参见)。

此战,诸葛恪大败魏军,曹魏各部自相践踏,溺水而亡者数万,只有石苞所部全身而退。司马昭大为感慨,指着所持符节道:“我深恨不能以此符节相授,以你来指挥大军啊。”

回军后,石苞升为奋武将军、假节、监青州诸军事。

魏高 贵乡公甘露二年(257年),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在寿春(今安徽寿县)发动淮南三叛。诸葛诞还向孙吴求救,吴国派文钦、全怿、全端、唐咨、王祚等来救(参见)。

司马昭以豫州刺史王基行镇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包围寿春;石苞统青州诸军,并督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等,以精锐为机动,防止孙吴再派援军(参见)。

寿春之战示意图

看寒门出身的石苞,是如何突破阶层限制,一路从贫民做到三公的

孙吴权臣孙綝听闻寿春被围,再派朱异、丁奉、黎斐率军来援。朱异将辎重留在都陆(今安徽寿县),屯兵于黎浆(在今安徽寿县东南),夜搭浮桥渡过淮河,准备筑偃月营,但被石苞、州泰击破。朱异又造车箱围攻五木城,再被石苞、州泰所破。朱异粮草辎重又被泰山(治奉高,即今山东泰安)太守胡烈所焚,于是撤军。孙綝怒而杀朱异,也撤军回吴(参见)。

诸葛诞外无救兵,内又生讧,于次年败亡。

淮南三叛被平后,石苞升镇东将军、假节,封东光侯。后来,石苞又代王基都督扬州诸军事。后他又升征东大将军,再升骠骑将军。

石苞终于修成坐镇一方的军事大佬。

但这时的曹魏朝堂,已成了司马家的天下,那么石苞会如何做呢?

三、关键站位

高平陵之变后,司马氏已逐渐掏空魏室,曹魏宗室与司马氏已势同水火。在这一形势下,是忠于魏室还是倒向权臣司马氏,就成了摆在朝臣面前的一项选择题。

高 贵乡公正元年间(254—256年),刚升为奋武将军的石苞来到京都洛阳(今河南洛阳)。进见小皇帝曹髦出宫后,散骑黄门郎华表(太尉华歆之子)问当今是何等样人物,石苞道:“武皇帝(指曹操)重生啊。”华表听了,汗出沾背,赶忙称疾辞职保命。

石苞评价曹髦是魏武重生

石苞都督扬州诸军事后,再次入宫觐见曹髦。他要辞行时,曹髦留他,他又在宫中待了一天。苐二天石苞出宫,遇到司马昭,司马昭问他:“你为何留宫一日?”石苞又道:“当今非一般人也。”

我们知道,曹髦其实是一位挺想有所作为的皇帝(参见)。那么,石苞此言是在真心称赞曹髦,还是提醒司马氏此人不可久留呢?

我们可以从两件事作一个反推:一是石苞苐二次称赞曹髦后数日,即发生了司马氏亲信、太子舍人成济弑君事件;二是在司马昭去世后,石苞的高调表现。

魏元帝咸熙二年(265年),晋王司马昭去世。司马氏亲信晋国卫将军贾充、侍中荀勖迟疑不定该以何种规格安葬司马昭,石苞此时前来奔丧,他恸哭道:“大王有此基业,竟以人臣离世啊。”这样司马昭的葬礼才定下诸侯王的规格。

此后,石苞又与征南大将军陈骞多次进言魏帝曹奂,说大魏气数已尽,天命在晋。五个月后,司马炎接受曹奂禅位,曹魏祚终,西晋建立。

石苞因在禅代之际的突出表现,升任新朝大司马,进封乐陵郡公,加侍中,并被赐羽葆鼓吹。

曹魏骠骑将军石苞,转首成了晋朝开国功臣。

自诸葛诞兵败寿春后,石苞便镇抚淮南,前后有十年之久。在这里,他勤于政务,威德服人,一时兵马强盛。

在石苞的多番鼓动下,曹奂终禅位司马炎

但人红遭人忌,淮北监军王琛就十分看不起石苞的卑微出身,一心想要找个小鞋给他穿。

当时淮南有童谣道“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舒”。你看,这“大马”指司马家,“大石”指石苞,这不是指司马家都蠢成驴,要被石苞压一头吗?王琛就借此密奏,说石苞与孙吴暗中勾连。

司马炎接到王琛此报,又想起此前京中有望气者说过“东南有大兵起”,一时对石苞疑心更重。

更为不利的是,此时荆州刺史胡烈又上表说孙吴要大出兵攻晋,而石苞也听闻吴军将入寇,于是筑堡垒遏断水流,加强防守。

司马炎再听此信,就向中军将军羊祜咨询道:“吴人每次进犯,经常东西呼应,断无只攻一方,难道石苞果然有反心吗?”羊祜断言石苞不会作乱,但司马炎心里仍存疑虑。

这时,又有一件事让石苞雪上加霜。原来,石苞之子石乔被司马炎任为尚书郎,但司马炎征召石乔,他却多日未至,司马炎就认为石苞这是必反无疑,就打算暗中讨伐。

于是司马炎下诏,说石苞不明形势,筑堡遏水,劳烦百姓,要免其官。他派太尉、义阳王司马望率大军征石苞还朝,又命琅邪王司马伷自下邳(今江苏睢宁)入寿春,以图石苞反抗时进击。

这时河内怀县(今河南武陟)人孙铄刚被石苞辟为掾属,孙铄前往淮南应命,经过许昌,前去拜访在此驻守的汝阴王司马骏。司马骏因孙铄是河内同乡,就私下告诫孙铄说:“朝廷将要征讨石苞,你千万不要卷入其中。”

石苞因拥立司马炎有功被任为大司马

孙铄听后,立即驰奔寿春,向石苞献计,要他放弃兵权,到都亭迎使待罪。石苞倒也听劝,立刻依计行事,司马炎这才放弃征讨他。

这样,石苞被带到洛阳,仍被以乐陵郡公的身份回到府第。而石苞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怨言,反而以受任无功而自感耻辱。

司马炎后来见到石苞,面露不好意思,他无话找话道:“因为卿的儿子没及时到来,几乎败坏卿家啊。”石苞听后,立即求罢其子石乔之职,并严诫其以后永不得再入仕。

这样,司马炎终对石苞放下戒心。

四、位及三公

后来,邺县奚官督(养马官)郭廙上书为石苞鸣不平,司马炎于是下诏:“前大司马石苞忠允清亮,才经世务,干用之绩,所历可纪,以掌教典,以赞时政,特任命其为司徒。”

这样,石苞因祸得福,反而进位三公。而石苞也以忠勤见称,很受司马炎信任。

晋武帝泰始八年(272年),石苞去世,遗令简葬。司马炎于朝堂为其发哀,并赐秘器、朝服、衣钱布等。石苞下葬时,司马炎又赐节、幢、麾、盖、追锋车、鼓吹、介士、大车等,一切如魏司空陈泰旧例。司马炎还乘车驾送于东掖门外,并追谥其曰“武”。

武帝咸宁元年(275年),司马炎又下诏,以石苞与故太傅郑冲、太尉荀顗、司空裴秀、骠骑将军王沈、安平献王孚等,及太保何曾、司空贾充、太尉陈骞、中书监荀勖、平南将军羊祜、齐王司马攸共列名受飨祭。

石苞后与贾充等一齐名受飨祭

石苞、邓艾出身相似、起步相类,其军事素养不及邓艾,但见机行事的能力却远超邓艾,所以二人后来有了完全不同的结局。

石苞有子石越、石乔、石统、石浚、石隽、石崇。其中石越早亡;石统官至射声校尉、大鸿胪;石浚官至黄门侍郎;石隽官至阳平(治元城,即今河北大名)太守;石崇官至卫尉,他正是与晋武帝舅舅王恺斗富的那位,后被赵王司马伦所杀。

石苞另有一女嫁渤海欧阳氏,生子欧阳建,与石崇一同被杀。

石乔有子石超、石熙。石超官至北中郎将,石熙官至东海王司马越参军,二人一同在八王之乱中战死。

石统有子石顺,官至尚书郎。

石苞还有个曾孙石朴,在十六国时任后赵司徒、冉魏司空,在后赵末帝石祗击败冉闵时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