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通褒斜道刻石》,全称《汉鄐君开通褒斜道刻石》,俗称《大开通》。它是东汉早期(公元66年)镌刻于褒斜道石门隧道内南壁的一方摩崖石刻。该石刻记录了汉中太守鄐君奉诏率领广汉、蜀郡、巴郡的刑徒二千六百九十人,历时三年开通褒斜道这一重大历史事件。它是现存最早的汉代摩崖石刻之一,在书法史上享有极高地位,被誉为“汉隶之冠”、“金石之祖”。

褒斜道是古代连接关中与巴蜀的交通要道之一,北起斜谷(今陕西眉县),南至褒谷(今陕西汉中),沿途多高山峡谷,工程险峻。其畅通与否,对中央王朝控制西南、进行经济文化交流具有战略意义。东汉明帝永平六年至九年(公元63-66年),朝廷下令对因战乱而荒废的褒斜道进行大规模、系统性的修缮和拓宽。汉中太守鄐君是这一浩大工程的主持者。工程竣工后,为颂扬皇恩、记录功绩、传之后世,便在褒斜道最艰险的石门隧道内壁上刻下了这篇铭文,形成了《开通褒斜道刻石》。

刻石原文共16行,每行5至11字不等,总计约百余字。内容主要记载了:1、工程缘起:皇帝下诏开通褒斜道。2、主持官员:汉中太守钜鹿鄐君。3、施工队伍:动用广汉、蜀郡、巴郡刑徒二千六百九十人。4、工程规模:开凿道路三百余里,并修建桥阁等设施。5、历时与竣工:始于永平六年,成于永平九年。6、颂德纪功:歌颂工程的伟大和皇恩的浩荡。

《开通褒斜道刻石》的书法艺术是其最核心的价值,特点鲜明,代表了西汉篆书向东汉隶书过渡时期的典型风貌。
1、篆意隶形,古朴浑厚。这是其最显著的特点,字形上已基本摆脱小篆的纵长体势,变为扁方或方正,具备了隶书的雏形。但在笔画上,仍大量保留篆书笔意,线条圆劲有力,粗细均匀,如铁画银钩,没有后期隶书典型的蚕头雁尾波磔。其笔力雄强,仿佛直接用刀斧凿刻于山石,充满了金石味。

2、结构天真,奇崛自然。结字不拘一格,随石势而布排,大小、长短、欹正、疏密一任自然,毫无后世程式化的匠气。许多字的结构看似稚拙,甚至有些笨拙,但内蕴一种雄浑开阔、天真烂漫的气象。这种大巧若拙的艺术效果,来源于其时代的古意和摩崖书写的特殊性。

《开通褒斜道刻石》的艺术特色和影响

3、章法磅礴,浑然一体。作为摩崖石刻,其章法与碑碣不同。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疏密有致,错落参差,与整个石壁融为一体,形成一种宏大的气势。观看整篇刻石,仿佛看到的不是一行行文字,而是一幅充满力量感的壮丽画卷,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崇高感。

《开通褒斜道刻石》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它清晰地展现了由古隶向标准八分隶书演变的过程,是研究汉字字体演变和汉代书法不可多得的第一手资料。它是陕西汉中石门摩崖石刻群(共十三种,合称“石门十三品”)中年代最早、艺术价值最高的一品,奠定了石门石刻的艺术基调。

该石刻对后世书家产生了的深远影响。清代碑学兴起后,书法家们为了纠正帖学的柔媚之风,将目光投向了秦汉南北朝石刻。《大开通》以其雄浑古朴、天真自然的风格,极大地震撼和启迪了包世臣、康有为、何绍基、吴昌硕等一大批书家。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对其评价极高,誉其为“隶中之篆”,并形容其笔势“若秦古玺、若汉金文”,认为其“变圆为方,削繁成简,遂成汉分”。它确立了摩崖书法“因石立势,浑然天成”的审美范式,对后世的摩崖、碑刻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

该石刻得到历代高度评价。宋代晏袤最早发现并题记于其旁,称其“字法奇劲,古意有余”。清代毕沅在《关中金石记》中著录,使其广为学界所知。清代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不吝赞美,将其列为“神品”,认为:“《鄐君开通褒斜道》,疏宕朴茂,古气盎然,隶中之篆也。”近代书家普遍视其为学习隶书,乃至追求雄强、古朴书风者必须临习和研究的经典范本。

该石刻也具有十分重要的现代价值和意义。一是文化遗产价值。《开通褒斜道刻石》是研究汉代交通史、工程史、社会制度的重要实物证据,具有极高的历史与考古价值。二是书法艺术的至高典范。在现代书法创作中,它依然是取法高古、避免俗格的重要源泉。其大巧若拙、无意于佳乃佳的艺术境界,为当代艺术家提供了无限的创作灵感。三是文物保护与传承的警示。原刻石因上世纪70年代修建水库,已与整个石门石刻群一同被切割迁移至汉中博物馆保存。它的命运提醒我们,在经济建设与文化遗产保护之间必须取得平衡,其本身也成为了一段需要被铭记的关于文物保护的历史。四是民族精神的象征。刻石所记录的“开路”壮举,体现了中华民族不畏艰险、改造自然的伟大精神和卓越智慧,是激励后人的宝贵精神财富。

总之,《开通褒斜道刻石》不仅仅是一块记录工程的石头,它是一座矗立在书法艺术长河源头的丰碑。它以其独一无二的篆隶杂交风貌和磅礴雄浑的摩崖气象,成为了中国书法由古向今演变的关键见证,并对后世,特别是清代以来的书法艺术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其艺术光芒至今依然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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