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山川新作,1920 年出生于高知县。1938年6月加入佐世保海兵团。第二年,作为第48期飞行学员进入霞浦海军航空队。1940年10月加入航母“飞龙”号,太平洋战争开战时,从“加贺”出发参加珍珠港偷袭,“龙骧”“春日丸”“隼鹰”等的飞行队员。战争结束时担任海军飞行兵曹长。1955年,加入航空自卫队。1970年进入日本航空,担任操纵教官、航空大学教官,1978年开始担任地勤工作。后任东日本航空专门学校校长。

99舰爆

99式舰载俯冲轰炸机(D3A)(99舰爆)是旧日本海军著名的轰炸机之一,自始至终参加了太平洋战争。1937-38年间,爱知公司在双翼的94舰爆和96舰爆的基础上设计了该机,其设计特点是:下单翼、全金属结构、起落架有整流罩,要求载弹250公斤,俯冲的最终速度达到240节。1939年(日本旧历2099年),D3A正式被海军采纳,因而得名99。99舰爆的各种型号共生产了1500架左右。

第一章

出于对天空的向往

土佐湾的法国飞机

“嗡嗡……”我突然冲出教室。南方湛蓝的天空中,三机编队的海军飞机轰鸣着飞过。

“飞机……万岁,万岁。”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在偌大的操场上上蹿下跳,直到看不到飞机的踪影。

海军飞机消失在笔山的另一边。我手舞足蹈地跑回教室,刚才打开的后门却打不开。老师把我锁在了门外。

这是小学六年级的一天发生的事。

1920 年 8 月,我出生于南方土佐室户岬附近的安艺郡羽根村,是十一个姐弟中的老四(长男)。我出生后不久,父亲为了孩子们的未来搬到了高知市。他在土佐水泥公司工作,但当时有七个孩子,母亲和他一起工作非常辛苦。我们兄弟经常将年幼的弟弟绑在背上,和其他人一样尽情玩耍。

1927 年,我进入高知市立潮江小学,每天上下学都要步行四公里。五年级和六年级时,我是班长,也是现在所谓的班委会成员,但只要有飞机从头顶飞过,我就被关在门外。

当时,吴海军航空队的水上飞机到高知的门户浦户湾,进行场外飞行训练(当时,从高知前往大阪、东京方向,唯一的途径是海路)。

为了一睹每年一到两次飞抵浦户湾的海军飞机的风采,我放学后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家,把书包往玄关一扔,立刻像兔子一样跑向浦户湾。我看着水上飞机的起降训练,直到傍晚天黑。

黄昏时分,训练结束,我看着飞行员在维修人员的护送下,从停泊在岸边的飞机上“咔嚓咔嚓”地爬上陆地。

有一天,飞行员说:“小子,你喜欢飞机吗?”他问我。

我吃了一惊。我的亲戚和身边,别说飞行员了,就连海军军人都没有,突然被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这么一问,我有些不知所措。

“嗯,喜欢。”我立刻回答。

“你想当飞行员吗?”

“我想成为,但怎么办才好呢?”

小学六年级的我认真地听着。

然后,飞行员给了我一种罕见的航空食品,我当时从未见过或尝过、

“吃吧。”他递给我。

他说:“如果你那么喜欢飞机,我教你啊”

他告诉我,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入海军,然后参加飞行员培训课程。

我问道

“这有多难?”

“数学和语文要好好学啊。”他一边坐在岸边,一边给我讲成为飞行员的道路,直到天黑。

我的父母不允许作为长子的我去当当时被认为是最危险的飞行员,他们命令我去上商业学校,希望我将来能成为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

我本想先读初中,然后再读现在的普通高中,但面对悉心抚养我的父母这么多小孩的辛苦,我放弃了初中,选择了高知城东商业实践科。在学校里,我努力学习游泳和柔道,虽然英语不及格,但数学和语文经常满分。

那年秋天,瞒着父母报考了海军少年飞行兵。虽然专业合格,但体检却落榜了。也许是正处于成长期的孩子,总是被弟弟们绑在背后的缘故吧。

总之,学业考试没太难,问题出在体能测试上。我放弃了学业,到当时我家隔壁的水上派出所工作,每天专心练习柔道。

1937年的春末,我正忙于锻炼身体,在春雨蒙蒙的南国土佐,一架单翼飞机突然闯进来。

突然传来飞机坠落的消息。地点是有名的赏月胜地桂滨海滩西边的诸木村。这是件大事,我骑着自行车飞驰在雨夜路上。

在太平洋波涛汹涌的诸木村户原海滩上,两翼折断,发动机与机体支离破碎,陷进沙子里,当时罕见的铁制螺旋桨也像弓一样弯曲,惨不忍睹。

那是一架没有挂日章旗的外国飞机。我立刻想到那是德雷先生的飞机。但是土佐的海岸应该不在航线上。

我问警卫的消防队员:

“飞行员呢?”

他说已经送他去医院了

“不是法国人吗?”

“虽然不知道,但是个大块头的外国人。”果然是德雷飞行员。

1937 年 5 月,挑战巴黎和东京短时间航线的法国人德雷,在作者的故乡高知县户原海岸迫降。

几个月前,安德烈-吉佩(André Jarpey)在去年秋天巴黎和东京之间的一次快速往返航线中,坠毁在日本九州昭拂里山(Shofuri Mount)的背面,当时东京就在眼前。

当时,法国航空业热衷于开发一条从巴黎到东京的南部航线,在短时间内将欧洲和亚洲大陆连接起来。

德雷先生驾驶一架只有220马力的雷诺发动机的高德隆·西穆恩飞机,与通讯员米切莱蒂先生一起,于5月22日下午2点6分从巴黎起飞,途经巴格达、卡拉奇,然后飞往河内,经过 57 个小时的飞行,抵达上海。

旧日本海军空母舰爆队(1)

高德隆C635飞机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5月26日下午1点30分,从上海龙华机场起飞,朝着最后的航线一路飞向东京。

当时的恶劣天气让他们举步维艰,据德雷先生说,从上海出发后,马上就被浓雾和雨水所困扰。完全没有视野,简直是盲飞。因此在朝鲜海岸迷失了方向,所以发出了无线电,但是在瓢泼大雨中没有任何回应,根本无法确定飞机的位置,汽油也用完了,所以打算在安全的地方着陆补充燃料,再飞回东京。

在这的危急关头,他们一边发出“SOS”“SOS”(晚上7点20分左右,英国轮船监听到),一边于晚上7点30分左右,抵达高知县吾川郡诸木村户原海岸,盘旋一圈后试图着陆,但机头插入海滩的沙子中,砰的一声坠毁。

据一位在海滩附近看到飞机的人说,7:20 左右,一架飞机冒着蒙蒙细雨,以极低的高度向桂滨海滩方向飞去。不久,飞机再次出现在户原海岸上空,并降落在海浪边缘,但被掀翻并撞毁。在紧急降落的同时,一名身材高大的外国人被甩出飞机。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周围呼救,另一名机组人员也被救出飞机。

村子里的人惊奇地发现,被甩出机外的外国人正是在帕里和东京之间创下飞行记录的德雷,而被救出的人则是无线电报务员米切莱蒂先生。两人说的第一句话都是 ‘离东京还有几公里,离东京还有几公里’。

太平洋汹涌的波涛拍打着飞机,爱机的残骸飞散在烟雨蒙蒙的户原海岸,对两人来说,那是噩梦般的瞬间吧。

但是,用只有220马力的轻型飞机,从巴黎到东京连续飞行了约11000公里的飞行员,真是了不起!

我在春雨中眺望烟雾缭绕的漆黑太平洋,想到飞行员们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别无选择,只能在土佐海岸紧急迫降,我感到热泪盈眶。我让一名保卫员给了我一块用布包着的机身碎片,如获至宝般紧紧抱在胸前,沿着泥泞的夜路拼命蹬车回家。

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次遇难事故反而成为我梦想成为飞向天空的飞行员的重要原因之一。

飞行学员生

1938年6月1日,我在全身心投入体能训练后加入佐世保海兵团。

在海兵团接受了步枪陆战训练、旗语训练、短艇训练、通信等上舰所需的基础教育。烈日下的训练,酷暑下的短艇比赛,输了就不能吃晚饭,腰会被打,多少次流着眼泪,想回到父母身边。

但我要当飞行员。心想这点小事算什么,一心向天空,咬紧牙关完成了为期六个月的教育。

1938 年 11 月初,奉命加入金刚号战列舰。被分配到负责主炮(战舰前部的 36 厘米大炮)的中队,刚上船就被高级士官召见,问将来是否想成为炮兵见习生。 (当时被分配到大炮分队是非常光荣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去大炮以外的其它课程)。

金刚号战列舰

我战战兢兢地说:“我是为了坐飞机才来到海军的,所以要掌握驾驶技术。我想当飞行练习生”

首席兵曹出乎意料地说:

“原来如此,本分队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几个人走上了飞行员的道路。加油,不要输给那些前辈。”

不仅没‬挨打,反而受到了鼓励,从那以后,特别给了我学习的时间。

舰队训练正如“月月火水木金金”这首歌所唱,在太平洋上重复着高强度的训练。我在震耳欲聋的主炮射击训练中继续学习。在我的努力下,1939年初春,我从约 60 人的队伍中脱颖而出,成为唯一一个被选中并通过在舰上举行的飞行员培训考试的人。分队长、先任兵曹等分队的干部们都非常高兴,在舰队生活了半年后,我就加入了梦寐以求的霞浦海军航空队。

搭上特务舰“室户”,从春天的佐世保港出发,经由横须贺,生平第一次踏上东京,但没有时间游览,便从上野站乘坐常磐线前往土浦。这短短两个小时的火车之旅,让我感到多么漫长啊。满心雀跃地在土浦车站下了车。

那是令人向往的土浦。从车站乘上开往航空队的公共汽车,刚接近航空队,就听到了轰鸣声。那是我最喜欢的引擎声。车上还有很多人,只有我一个人望着窗外的天空,心神不定。

在部队大门口跳下车。这就是我从少年时代开始就在梦中描绘的自己的道路之门,现在,我要穿过它。

离队门还有一百多米,是美丽的樱花树行道树。在樱花飞舞的道路上前行,头顶上不断飞过着陆的教练机,我忘了走路,一直仰望着。正值春天,我的心也盛开了。

过了一会儿,奇怪了,有这么多飞机吗……突然这么想,小心地看了看机身同样的号码不断重复出现。终于发现是同一架飞机。这是起降训练。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怀念起那一天,教练机像蜻蜓一样在樱花纷飞的天空中缓缓着陆的情景。

入伍后的头两个月,进行了一系列体能、书面考试、心理和身体素质测试。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把椅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停下来让他们站起来,闭着眼睛单腿站立,闭着眼睛直走,并测试他们的平衡感。接下来,终于要使用地面上的三式初级教练机进行机上能力测试。

三式初级教练机

在学习了三个方向舵的控制和使用方法,并听取了实际飞行和登机程序的介绍后,飞行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教官驾驶的三式初级教练机载着我飘了起来。

在一阵感慨之后,我接到了 ‘飞往筑波山 ‘的指令。

飞机要水平飞向高高耸立在关东平原上的筑波山。我摇摇晃晃地朝那个方向飞去。……

“向右转。”

“向后转”

“向左转。”

“向后转”

“上升。”

“下降。”

我驾驶着飞机,全神贯注地看着仪表箭头指示操纵。

公布成绩那天,我们有一半以上的人被叫到前面。我们留在后面的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地说:’不行?“结果正好相反,留在后面的人合格。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

6月底,从霞浦海军航空队转移到茨城县的百里原分遣队。我们奉命参加第 48 期飞行员培训班。

现在的航空自卫队百里基地,众多4K宣传片都在此拍摄

百里原现在由航空自卫队第 7 航空队驻扎。巧的是,我作为海军飞行员开始驾驶飞机,以及整整15年在航空自卫队的飞行员生活,都是在百里航空队。

百里原分遣队是在广阔的松林中开辟出的一部分,建筑物还在施工中,实习生的队舍还在铺设地板。

一公里见方的飞机场也在铺设草坪的途中,劳动义务妇女会的大婶们和帮工们一起,满身是汗和灰尘,辛勤地工作着。

1939 年 7 月初,我的飞行员之路开始了。当时大约有 120 名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