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优秀共产党员朱淑英同志
作者:揣金昌
原二二一厂筹建处
值此党的生日之际,思绪总被拉回金银滩草原的风雪岁月——那位策马踏勘的女共产党员身影,早已成为共和国核事业史上永不褪色的剪影。
1955年,尚在清华大学求学的朱淑英同志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8年毕业时,她庄严宣誓:“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组织批准她到第二机械工业部报到,随后她被秘密分配至承担国家最高机密任务的九院。朱淑英深知这是党的信任,内心无比荣幸。
报到后,领导告知:“你们要去青海西藏开辟新天地,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要经得起考验。”她当即坚定表态:“只要党需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都没有问题!我一定能经受住任何考验,请组织放心!”
一、挺进金银滩:荒原上的拓荒者
1958年4月,国家批准在青海省海晏县金银滩大草原建立首个核武器基地。这片被歌谣传唱为“在那遥远的地方”的土地,当时正处于从传统社会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历史阶段,自然环境(高海拔、严寒)与社会治理环境面临多重挑战。在国家推进边疆建设与民族地区发展的进程中,个别反动势力曾试图破坏社会稳定。党和政府在坚决维护国家统一的同时,始终致力于团结各族群众,推进草原地区的生产建设与社会改革。
当时,来自全国各地的建设者与当地各族人民共同克服困难,在金银滩这片四周环山、地势开阔的区域,开启了国家核事业的奠基征程。
同年11月,朱淑英与同学刘德婉,跟随李觉将军(时任局长)、郭富山、刘致忠等领导干部,奔赴青海。火车仅通至兰州,他们在兰州友谊饭店落脚。李觉将军的第一课便是严格的保密教育,要求务必严守制度,确保万无一失。
转抵西宁后,她们向干部科长刘文琳报到。因全国抽调人员众多,朱淑英等大学生被临时安置在西宁未完工的西宁浴池(在西宁小楼招待所西侧)住宿、用餐。办事处伙食极其简单,稀饭、馒头为主,青菜肉类罕见。一次司机带回马肉包子,朱淑英特意叫上我(揣金昌)赶去品尝,那份难得的滋味和关照,如今回想,仍能感受到她在艰苦环境中对同伴的暖意,这份情谊让我长久牵念。
二、初探秘境:风雪中的丈量
12月,张冶那同志带领朱淑英、刘德婉,由刘永福师傅驾车,沿湟水河土路前往海晏县考察厂址。刚到县城,刘德婉即因严重高原反应无法坚持,被送回西宁宾馆休养,后在筹建处李信主任关怀下返京。朱淑英则与张冶那留在县城招待所。当时的县城很小,都是平房,几分钟就能走到街道尽头,只有土产公司的几间商店和一家小饭店,住户寥寥。
次日,张冶那带领朱淑英、杨树林同志进入未来的厂区。那时所谓的厂区还只存在于构想之中。广袤的冬季草原向天际线铺展成无垠的雪原,麻匹寺河如一条凝冻的玉带,在起伏的雪坡间蜿蜒出柔美的弧线。
海晏县对此项工作极为重视,县委书记肖光和刘县长(都是解放青海时调来的外地干部)为他们准备了三匹马。朱淑英她们来自大城市,很少接触马匹,更别提骑马了。金银滩没有像样的路,只有地老鼠和旱獭爬行的小径。朱淑英从最初的害怕,到勇敢地骑上马背,再到后来的纵马驰骋,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努力,展现出了巨大的勇气和坚韧。
她迎着风雪踏遍整个规划厂区,穿梭于草原的崎岖山丘、河流和草丛之间,跋涉数小时仔细察看每一个角落,并深入到牧民家中了解社情,为二二一厂的开始建设做准备工作。
初到牧民帐篷时,牧家凶猛的藏獒见人就扑,几次都惊险万分,幸亏主人及时出来拴住狗,才得以安全脱身。牧民的帐篷十分简陋,他们没有床铺被褥,只能在地上铺些干牛羊粪和野草,穿着藏袍和衣而睡。牧民对他们非常客气友好,主人热情地在帐篷里用土碗为他们端上酥油茶。这土碗是用干牛粪搽干净后,再用藏袍的衣襟擦拭,以此表示对外来客人的尊重。她们看到这情景,难以下咽,只好闭上眼睛,像喝药一样喝下去——因为不喝就是对牧民的不尊重。
在厂区麻匹寺附近,有一处被称为招待所的地方,原是藏族头人的居所。其中有一间土坯房,里面有一个土炕,烧牛粪或当地野草取暖。所长是五十多岁的天津水暖工高浦相老师傅,待人很好。高师傅用自编的铁丝网架在牛粪火上烤馒头片,烤得焦黄,吃起来满口生香。开水也是用牛粪烧的,这已是当时最好的条件了,大家都很感谢高师傅。
结束考察返西宁后,北京来电,要求朱淑英尽快回京参加设计院对厂区的规划和设计。
三、情暖支边青年:草原上的守护者
同年12月,筹建处需接收一批河南支援青海的青年。考虑到内陆青年首次远行,难以适应3000多米的高原严冬,筹建处急令朱淑英、杨树林、乔翠琴同志组成三人小组,负责接待安置与生活照料。
当时条件极端艰苦。无房可住,青年们只能睡帐篷、行军床甚至地铺(铺野草)。草原已入冬季,寒风刺骨。虽有统一发放的“四大件”御寒衣物,仍显单薄。高原反应强烈,很多人不习惯,部分人感冒发烧。一人哭泣,常常引得全帐篷人跟着落泪。伙食条件差,虽然省里重视,供应些白面粉,但高原气压低,蒸出来的馒头粘牙,像没熟透,开水供应也不足。朱淑英等三人与青年同吃同住,教他们适应生活,随身带着药箱帮他们战胜疾病。
那段日子,小组成员很少休息,全力照顾着支边青年,最终圆满完成了接待安置任务。

朱淑英
在草原的第一个春节,朱淑英又组织文艺宣传队慰问支边青年,与他们共度佳节。我记得,朱淑英带头组织有文艺特长的同志前往金银滩,与新来的同志们一起欢度春节。组织者还有专业艺术指导仇华荣、原公司工会的刘锡堂、筹建处工会的王元刚同志(不久后调回北京),以及骨干演员徐桂英、邵言堂、高升、蒋光年、张世跃、刘英、乔翠琴、范喜康等,共约二十位同志。
我也被朱淑英动员参与,与乔翠琴合演小剧,还同邵元堂、刘锡堂一起说了段三人相声。我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参加文艺活动。大年初一,大家聚在一起吃牛肉馅饺子(河南称“吃偏食”),碗很大,一碗只装两个饺子,不管生熟,大家闭着眼吃。此次慰问活动受到筹建处领导李信、刘志民、徐步宽的高度赞扬。当年她在草原上忙碌的身影,如今仍时常出现在我记忆里,不知她是否还会哼起那时排练的小调?
四、匠心筑基石:图纸上的奉献
接待任务完成后,朱淑英奉命返回北京,参与二二一厂的设计工作。我记得大总图中第十五厂区(水厂)至电厂等主干线的设计都出自朱淑英之手。水厂设在麻皮寺河上游,区政府对面。陈圣让同志负责在此打了21口机井,经测试后,选用了水量充足的19口井,安装了深水泵。水厂建成后,水质优良,水量充沛,完全满足了二二一厂生产生活用水需求。朱淑英的设计方案获得了高度赞誉,为科研工作创造了重要条件。
朱淑英与丈夫陈圣让、孩子合影
朱淑英同志未曾忘记我这个同行。她特意邮寄给我一套珍贵的《设计、施工、验收及规范》,对我此后在二二一厂的工作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科学指导。1962年生活极度困难时期,朱淑英和刘德婉得知我与刘菊祥结婚,还送来了两幅丝织画作为贺礼,我一直珍藏至今,视若珍宝。
五、历劫弥坚:信念铸就的丰碑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之后,二二一厂基建指挥部人员分批调往四川建设中的第二个核武器基地(902工程)。朱淑英同志奉命暂留二二一厂,负责前期工程收尾与新工程建设。
朱淑英
“文化大革命”时期,二二一厂内曾受极左思潮影响,两派斗争一度激烈。特别是“二赵”等人进厂后,违背组织原则,对老科学家、老干部实施迫害,严重破坏科研生产秩序。朱淑英同志作为九院首批大学生,年仅33岁便身陷囹圄,遭受不公待遇。值得强调的是,党和国家始终重视纠正历史错误——在老领导李觉将军亲自干预下,组织迅速对其冤案进行复查。复查过程中,李觉将军等同志顶住压力,调阅大量档案,最终为她平反昭雪,恢复名誉。
朱淑英(前排左一)与同事合影
出狱后的朱淑英同志,对党的信念从未因挫折而动摇。她无一句怨言,常对同事说:“组织为我平反,恢复名誉,就是对我最大的信任。”她始终乐观面地生活,忘我工作,吃苦耐劳,勇往直前。她以坚定的信念和钢铁般的意志,将毕生心血奉献给祖国的核武器事业,用行动证明:真正的共产党人,既能在逆境中坚守信仰,更能在拨乱反正后以加倍的热情投身事业。
六、遥寄祝福:薪火相传的守望
朱淑英
此刻遥想远方,愿她鬓边的白发被天伦暖意温柔浸润,愿高原的风雪已化作晚年窗前的暖阳。这声跨越半世纪的牵挂,不仅是老战友们对她的深切祝福,更是对所有将青春熔铸成国之重器的共产党员们的崇高致敬——他们用生命写就的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正是献给党的生日最珍贵的礼物。
严正声明
梁子,寓意国家栋梁之子。《梁子故事》指以核文化为根基,以故乡情为主题,以投稿和采访相结合,向国内外读者特别是有着221情结的人们,描述和提供当年在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生产基地中的亲身经历和感想。本着画最大的同心圆,取最大的公约数,以此慰藉221人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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