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另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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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幼稚而荒诞的青春时光里,我曾无数次设想,是否在这世界的某处,有一个人在等待着我,经受几千个日月星辰,ta从未放弃认为,在这片天空下的某个人,如ta一样等待着,对这菩提树下诸多因果,因为相遇与别离,因为黄昏与烟雨,因为新城与旧年,我们同样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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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1
昨天,今天,明天,代表着什么?
宋溪瑶看着试卷上的考题,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已经被千万个人解读过,无非是过去现在未来的同义词,附加一些变与不变,太庸俗了。她不喜欢这样的命题,甚至厌恶用文字去认同一些标准化的东西。可她不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没有足够的才能写出一篇惊艳老师的作文,只能把不甘藏在心底,用更断断续续的情感抵抗着某种平衡。或许,她想,或许在某处清寂的角落,有人能理解她所谓无能的叛逆。
于是,她提笔,在答题卡上写下信誓旦旦的承诺,对十年后的她许下最诚恳的诺言,对十年前的她温言劝解:昨天,是屋檐上的紫藤花,有阳光温暖它,有风雨摧残它,月色清冷它也淡漠,时光孤寂它也疏离,偏偏世人奉它多情,总爱从模糊的老相片里寻找虚无缥缈的依恋。今天,是江上清风最稀薄处,它透明而在梦里缤纷,总让人觉得有无限希望,可不知道希望在何处,于是,寻找啊,漫长啊,无望啊,重蹈啊,如此啊。至于明天,则依然是那紫藤花,静静躺在屋檐,淌着雨水悔与怨,恨从前,恨追逐美幻如梦,时过境迁,欲谢未谢……
读完这篇作文,沈其彦自惭形愧,他是纯粹的理科生,理智优于情感,向来以逻辑分析为重,竟对这文章产生深深的震撼。这篇文章,就像一个孤僻的孩子,坐在荒凉的沙漠,与他不期而遇,它不惊慌,也不羞怯,从容如平常,坦坦然告诉他那些岁月里的故事,一个,一个,就像天上的星星。字里行间,他似乎看到了她,那个时常孤单而落寞的姑娘,守着一座被人遗弃的院子,她明明可以离开,可她却不肯离开,路过的人问她缘由,她却数落着院子的不好,旁人或许不解,可他明白,那点点滴滴都是她的深沉。
当宋溪瑶看到他的评语,内心一颤,她以为自己写的矫情而矛盾,竟有一个人,拨开字词里的纷纷扰扰,能够看清里面藏着怎样的思绪。沈其彦,她慎重地将这个名字写进日记里,同时猜想着,千年万年,月光临水,是否不同的时空里,梨花白与海棠雪的花影重叠,两个陌生的灵魂却思考者同一件事。“不知江月待何人”,这轮月,看到一个人,于是等待ta的有缘人,经年似风似雨流痕,连月亮都忘记了,它在为谁等待着。合上日记本,宋溪瑶笑了笑,偶然被读懂已经足够,若再相遇,反而破坏了这一份相识,希望别相逢的好,不如偶尔的猜测,活在自己梦寐的猜想里,好在活在瞬息万变的现实里。
活在自己梦寐的猜想里,
好在活在瞬息万变的现实里。
PART 02

今晚的风,像诗人林逋笔下的梅花,清清淡淡,看似瘦弱实则顽强,看似冷漠实则温情。沈其彦独立小桥上,倚着栏杆,目光垂落在一池荷叶,旁边地上一盏昏黄的灯,照得荷叶失了翠的婉转,反添秋的惆怅。其实夏意还未远走,秋意尚早,荷花谢了很多,仍有一朵开得粲然美好。不知为何,这朵花让他想起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名字。一纸多思与多愁,而今释得几从容?那个名叫宋溪瑶的女孩,面对这一池景象,是否会如他胡想?倘若几百年前的女子不被奴役,必如这朵荷花独立优游。
下班路上,宋溪瑶裹紧了外套,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初秋才降了一场雨,便已冷得入骨了。正走着,一片黄叶飘落在她面前,宋溪瑶停下脚步,似是犹豫似是纠结,两三分钟后才做出反应。她打开包,取出日记本,把这片枯萎放在那一页幻想里。时间白马,肆意张扬,横冲直撞,不顾你的爱有多深,不管你的在乎有多强烈,它要你割舍的,势必让你哭湿枕头也无可奈何。所以幻想只能是幻想,连入梦都是奢侈,五年前如果勇敢一点,如果俗气一点,或许,这条长街不再孤寂,记忆也不会单薄。
但往事不可追,过多的沉溺,只会耗费自己的情绪与精神,你想的越多,此刻失去的越多,久别重逢这四个字,误了太多痴心客。沈其彦清醒得很,他做不来情深的事,当初一失神,确实为此落魄,可后来他沉默,只因他不会为这字里行间的心动交付自己宝贵的时间,纵然高考后还有机会,他亦难以完全信任,这文字没有参考,没有模仿,纯粹如银杏青涩的模样,真真翠如柳永的词,婉转,缠绵,看似沉溺其中实则多次挣扎,她未必心甘,却已经情愿,习惯了在矛盾中给自己以顺其自然的借口。而他,理智到可以违逆自己的心意,甚至违背自己的喜欢。
喜欢,那是什么感觉?宋溪瑶不懂。已经在这世界孤单了二十多年,她竟然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没有为一个人如痴如醉,没有为一个人肝肠寸断,这并非她在爱情里有多理智,恰恰相反,她太感性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再好的人或事,只要她不愿,她绝对不会涉身其中。倘若她喜欢,宋溪瑶愿意为此花费一生时间,她只为感觉负责,只为心意勇敢。可惜,九千多个夜晚里,月亮依然没有回答,它在为谁等着她啊?它怎么能忘了呢?会是记忆里被文字具体化的少年吗?可幻想只能当做水底的月,打捞不得,拥抱不得,这一杯荒唐,自己知道就好。
· NIANG SHI·
一纸多思与多愁,
而今释得几从容?
PART 03
北龙湖上的白雾、凤来阁里的风声、峨眉山上的月色、春熙路头的古琴、姑苏城外的铜钟、沧浪亭里的松竹、西湖畔的孤坟、苏公堤旁的杨柳、扬州赋里的芍药、瘦西湖畔的梅园、龙门石窟的静默、白马寺里的滂沱……可惜,世人不知道,命运悄然无息,已为他们铭刻。沈其彦抚摸过的石碑,宋溪瑶也曾留影过。她双手合十祈祷的地方,他也曾真诚恳求过。谁不想被人熟知,不要冷漠,不要抛弃,不要勉强,不要别离。但世人从来很少等待,他们太轻易地付出某种感情,比如短暂的了解即为一生,比如偶尔的失望便不肯坦诚。可人性太矛盾,世情教我以谨慎,又怨我不够天真。
又几年周折坎坷,沈其彦悲观地想,人间残缺爱与恨,惟有长风填满,谁能寄谁一生?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值得去爱,他把八分给自己,余下两分,分给世间万物与生灵。宋溪瑶也曾如此哀伤,许多难言,许多难掩,不与人道,却写满了脸。红尘滚滚,几十年光阴,一半给了忧伤,一半给了月光,人生不得一知己,该怨诗文写得太美好,还是该恨命运太无常?长街尽头一擦肩,无数生命交错时,谁与谁先后驻足,谁与谁别开了容颜?怕是为爱者孤单,无爱者孤独,世界残垣,总会教给你自爱与自卑,于矛盾中寻求一个平衡。
这世界上有许多种花花草草,也有形形色色的人,你于其中或失望,或悲哀,或渴慕,或迷茫,都一定要记得,这世界上不会有另外一个你,当你肯对自己坦诚,不再欺瞒自己的懦弱与欲望,愿意让自己心意相通,那时,你便是自己唯一的知己。“不知江月待何人”,这轮月,看到你来时,看到你迷途,看到你哭泣,看到你发狂,它看见过许许多多的你,也听见你千千万万个灵魂,它没为你等待着谁,它一直在等待你自己,等你明白自己的心意,等你肯接受自己,等你愿意放过自己,那时,长江送流水,往事饶人,你亦饶过自己。
世情教我以谨慎,又怨我不够天真。
原 创 | 酿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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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 | 酿 诗
以怡然之名,寻一自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