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野菊花

蒋涛

周末,带着妻儿在老家王家湾闲逛,见路旁山坡上的野菊花开得正盛,金灿灿地连成一片。儿子摘了一朵跑来问我:“爸爸,这花有什么用?”我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已经离世十五年的奶奶。

幼时我也曾这样问过她。奶奶晚年眼睛不好,十米外便看不清东西,常抱怨眼睛干痛,眼屎也多。每到秋天,她总会唤我同去采摘野菊花。我问她采这个做什么,她说:“熬水洗眼睛,能治我的眼病。”如今想来,大概是利用了野菊花清热解毒的药性吧。

记得有次她让姐姐同去,姐姐不肯去,我主动跟着她采了满满一筐。奶奶便逢人夸我是家里最勤快的孩子。因这无意间的夸奖,我愈发喜欢陪她做事——一起生火做饭、出门打猪草、上山捡柴火,成了我童年最温暖的娱乐。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但在农村也就意味着是最忙的季节。母亲总是天不亮就出门摘枣皮,直到傍晚才回;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几天见不到人是常事;哥哥姐姐住校读书,周末才归。于是终日陪伴我的,只有奶奶。她不仅是我的奶奶,更是我整个童年的“玩伴”。

蒋涛:秋日里的野菊花

小学三年级时,父母在县城做生意,几天不回。叫我起床的任务便落到奶奶肩上。一个冬天的清晨,闹钟悄咪咪就坏了,奶奶怕我迟到,早早喊醒我,在火塘生了火,陪我坐着等天亮。等了很久很久,天色依旧沉暗,我忍不住埋怨:“您怎么叫得这么早?又不知道是几点了!”奶奶柔声答:“我听见鸡叫了好几遍,想着天该亮了。别急,天总是会亮的。”

是啊,天总会亮的。天亮后,她拄着拐杖送我出门,直到遇见同村上学的伙伴才转身回去。至今我不知道那日她叫醒我是几点,只记得在火塘边坐了一个多小时,天才蒙蒙亮。奶奶识字不多,却比谁都明白:孙子的学业,耽误不得。

2010年,我考上山西太原的大学。临行前,奶奶已病重卧床,我唤她,她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我俯在她耳边说:“我国庆就回来看您。”国庆节当天,我提着行李正要上车,母亲打电话说奶奶走了。那一刻,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淌过脸颊滴在了太原回西安的车票上。那一夜,我在火车上彻夜未眠,只是听着火车与铁轨的摩擦声一直到天亮。那天晚上我好想也有奶奶陪着,就像那一次和我在火塘边等天亮一样,我们一起等待着曙光降临大地!可是奶奶终是没能等到我回来,也没能等到我后来成家立业,更没能等到她的小重孙来到人间!

秋日的野菊年年依旧盛开。不知当年与奶奶同采的那片野菊是否还在,但我知道,奶奶给予我的爱,永远不会凋零。万物萧瑟的深秋里,不远处的野菊花在微风中摇曳,显得格外精神。仿佛在轻轻告诉我:每朵花都有自己绽放的季节,人,亦是如此!

蒋涛,石墩河镇薅林湾村驻村第一书记。

爱好文学,爬山,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