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墓碑:缅怀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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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立冬,农历九月十八。六十一年前的九月十七日,我出生了,恰逢甲辰年(龙年)甲戌月甲辰日辰时。估计父亲是看过老黄历的——他文化水平不算高,只读过七个月私塾,但在那个年代的村子里,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或许正是看到我出生的时辰里出现了那么多“辰”字,盼着我长大能成事,便在我的名字里添了个“成”字。我们姊妹的生日,都是我后来从他的笔记本里找到的。

给母亲写墓铭释文的前一天,我翻找母亲的照片,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不知怎么回事,反倒翻出了祖父的墓碑文照片。这照片是何时拍的,我已记不清了。仔细看原片,那真是那个年代的文化记忆:祖父的墓碑立于1964年,碑文雕刻是老派格式,纯手工打造,现代机器绝做不出这般韵味。碑正中文字为“先考张公 讳 汝康 府君之墓”。

现代人或许少了份敬畏之心。我那位留美同学曾说,美国市民对总统直呼其名,无上下之分,便是所谓的平等与自由。对此我无语,亦不苟同。传统文化中称长辈不可直呼其名,用一个“讳”字,自有其深层次的文化渊源,这正是古人智慧与人格修养的体现。

“府君”一词,在我脑海里不知翻腾过多少次。古人用字用词,定有其深意。

“府君”主要有三层含义:

官称:汉代对“太守”“郡相”这类地方长官的尊称,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市长或省长。

碑铭敬称:后世在墓志铭、家谱中,子孙用“府君”尊称已故先人,以示孝敬。

神祇敬称:民间信仰中,人们会在神名前加“府君”,如“泰山府君”,表对神灵的恭敬。

可见,“府君”既可用于生者(官员)、逝者(先人),亦可用于神明,是带有敬意的尊称。

家族墓碑:缅怀与传承

2025年11月5日,我再一次去了龙门,重为祖父立的墓碑,静立在桐子坞的茶园里,宁静而庄严肃穆,堪称燕岭山棚张氏一代拓荒者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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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山棚通公路之前,人们往来都走水路。从我老家门口下的大荫边,顺着茅草山往下走,便是渡口。茅草山上原是成片成丛的山楂树,每到茶季,山楂果满山遍野,因此这山也叫毛楂山。山上原本还有几座老坟,确实是块风水宝地。后来开荒种茶、种竹,葛藤蔓延,茅草与山楂树也就渐渐不见了踪影。

见祖父墓碑上刻着地名“桐子坞”,我便也顺理成章地在父母的墓碑上添了“毛楂山”的地名。

父亲生于1935年,属猪,1984年元月10日去世。至于父亲的具体生日,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年夏天的中午,我跟着父亲到奶奶住的祖屋前,父亲坐在门边长满辣椒草的平石上,有滋有味地吃着奶奶专留给他的一个西红柿;接着,小脚奶奶捧来一碗蓝边碗面条,里面卧着两个鸡蛋。父亲吃寿面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孩子。他去世时,我正在太平中学上课,被紧急通知去医院,弟弟当时也在,父亲是突发严重脑溢血。

母亲生于1937年,具体生日我也记不清了。2001年夏日的一个中午,她在太平湖众家山大姐临时住处的路上旧病突发,准备搭车去医院时不幸离世。我请了造林的丁老板和开船的孙老板帮忙,从湖上把她运回老家。

如今父母的墓地,是我和弟弟看中的,我俩人走到毛楂山,只在那儿停留片刻,便选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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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墓碑重立,于2025年11月1日开工,2日完工;父母的墓碑重立,于11月2日开工,5日完工,一切进展顺利。5日那天,父母墓地前的水泥平场抹好,是下午四点多,次日(6日)凌晨四点多,便下起了毛毛细雨——这仿佛是老天特意来养护水泥地,省了人工浇水的麻烦。就像弟媳送我的那几个柿子,寓意着事事如意。

墓碑重立,不仅是对先人的缅怀与敬重,更像是在与历史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每一块墓碑都承载着家族的记忆与传承,它们静静矗立,见证着岁月变迁、家族兴衰。重立墓碑时,我仿佛能感受到祖父、父母他们曾经的气息:他们的音容笑貌、生活点滴,都在墓碑的一字一句中得以延续。碑上雕刻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他们生命的印记,记录着他们的一生,也寄托着我们对他们的思念。

那场恰到好处的毛毛细雨,更让我觉得是上天的安排——它以温柔的方式,为新立的墓碑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庄重,仿佛大自然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参与这场对先人的缅怀仪式,给予我们无尽的慰藉与力量。

如今,两块重立的墓碑,已稳稳矗立在桐子坞与毛楂山中,它们将与这片土地一同见证家族的未来,守护着家族的根与魂。而我们,也将带着这份对先人的敬仰与思念,继续前行,在人生路上,书写一代又一代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