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粤汉铁路局特别党部办公房，当年号称“中山堂”
在湖南省衡阳市，有一个地方叫苗圃，也就是衡阳市珠晖区苗圃街道。这里是一个特别的地域，自民国时期1936年9月的粤汉铁路开通以来，苗圃就成为衡阳铁路的大本营和衡阳铁路人的居住地。
这里还曾经先后是粤汉铁路管理局（1946年7月改称为粤汉区铁路管理局，下面一律称为粤汉铁路局）和衡阳铁路管理局局机关的所在地。
在最鼎盛时，设立有10多个站段级铁路单位，管辖4万多名铁路员工，有数千铁路员工在此工作，居住着四五万铁路员工和家属，形成了一个独特而庞大的“铁路小社会”。
原衡阳铁路管理局办公楼，衡阳铁路人称为“红楼”，现已改建为衡阳铁路博物馆。苏东文摄
走过近九十年的历程，衡阳苗圃铸就了衡阳铁路的辉煌。一路走来，衡阳苗圃更是遗留了不少的铁路遗迹、故事和传说。
由此，苗圃也就有几分神秘，衡阳当地人还有一些外地人都对衡阳铁路过往的点点滴滴充满好奇，特别是想知道民国时期衡阳苗圃的情况。
那么，民国时期的衡阳苗圃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苗圃名称的由来和形成
苗圃名称的由来，目前公认的说法，就是源于民国时期粤汉铁路局在这里修建的一个苗圃园。百度在衡阳市苗圃街道词条的解释中，也是采用的这个说法。
对此，鹿玉章老前辈印证了这个说法。他在发给笔者的微信信息中说，最初修建粤汉铁路株韶段时，当地政府即划拨给粤汉铁路局一块地方建“苗圃园”，培育栽种在铁路路基两边的树苗和花草。
具体的位置大约处于当时粤汉铁路（现京广铁路南段）以北衡阳火车站南进站信号灯至原区路里道口（现区路里人行立交桥）到现光明路、苗圃路南面一片地域，也就是现苗圃公园和苗圃里这一片。
衡阳铁路文化广场。李泳锌摄.
随后，当地人就把这一片地方习惯地称作苗圃了。1950年，粤汉铁路局的“苗圃园”一部分改建为苗圃公园。
1938年秋，抗日战争已全面爆发，因日军进攻武汉，设在武昌徐家棚的粤汉铁路局局机关迁往衡阳。
当年，局机关的办公地点就选在当年“苗圃园”北面的一片山坡地上，具体区域位于现苗圃街道的杜家冲、嘉树里、保卫里、光华里和民众里一块，与苗圃园地域连成了一体。于是，到后来，衡阳当地人也就把这连接在一起的区域都称为“苗圃”。
衡阳苗圃公园，原为粤汉铁路管理局的培育树苗的”苗圃园“一部分。李泳锌摄.
至于为什么？又是由谁决定的？找不到官方的依据，就是一个约定俗成。当年，这一块的区域位于衡阳县的酃湖乡。
由此，必须明确，民国时期的衡阳苗圃即为苗圃园和粤汉铁路局局机关办公地一块，不是现在的整个苗圃街道。
现在范围的苗圃是什么时候成为苗圃街道的呢？已有资料记载，这里正式定名为苗圃的，是在1955年8月，衡阳市开始建立城区街道，就把这个现苗圃公园（原粤汉铁路局的苗圃园）周围，即衡阳火车站东南面铁路单位和家属区这一块4.76平方千米的地方定名为苗圃街道，管辖清泉里、东方里、服务里、健康里等10多个带“里”的居委会。
从此以后，苗圃的范围就包含了现在整个苗圃街道。
衡阳苗圃公园，原为粤汉铁路管理局的培育树苗的”苗圃园“一部分。袁伏初摄.
民国时期的苗圃设置“里”了吗
在苗圃，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就是这里的居民区基本上都叫“里”，与衡阳其他城区街道居民区的名称不同。
那么民国时期，现苗圃这一块有没有形成铁路职工和家属的居民区，有没有设立了居民区的独特单位“里”？
笔者在与鹿老和吴老的交流中，他俩的回答是否定的。
鹿老在发给我的微信中说，1938年秋，粤汉铁路局局机关迁到衡阳时，正值抗战最艰苦的时期。在衡阳，聚集了一万多名的粤汉铁路上和沦陷区撤退的铁路员工，不少人还携家带口。
抗战时期条件艰苦，粤汉铁路局缺乏物力和财力，除了建有一些简易的办公房屋和局处级职员住房外，在苗圃还没能力修建一般铁路员工住房，员工基本上都是租或买当地居民的房子居住。
原衡阳铁路管理局办公楼，衡阳铁路人称为“红楼”，现已改建为衡阳铁路博物馆。
那时，就连路局处室的课长都轮不到分房。当年，鹿老的父亲在衡阳火车站工作，一家人就租居在距衡阳火车站不远处的现广东路和东风路口坡下一户姓蒋人家的两层楼房里。
抗战胜利后，最早的时候，在衡阳火车站南面现广西路这边（当年这里是属于衡阳县一个叫“石家老屋”的村庄），为了吸引和留住铁路管理和技术人才，粤汉铁路局建了6栋有花园院子的类似别墅的平房和一些红砖青瓦的普通平房，分给当时铁路局局处级高级职员作为住宅，在现衡阳军供站对面，还建有一个足球场。
其中，粤汉铁路局的副局长刘传书、茅以新（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的弟弟）、陈思诚就居住在这里。
当年，路局每天派一辆小汽车接送三位副局长上下班。在新中国成立前，这里已被称为“励志里”。
之后建有励志里铁路食堂、励志里铁路单身宿舍。后来，改称了广西路。
但是，这里不属于苗圃街道的管辖范围。笔者估计，这里应该是新中国成立前衡阳市内唯一一个叫“里”的居民区。
衡阳铁路文化广场建成前照片，粤汉铁路管理局工务处办公室曾建于此。李泳锌摄
这一点，笔者通过一个老同事得到了一份印证资料和照片。今年初，这位老同事结识了现年88岁的粤汉铁路局副局长陈思诚之女陈多厘。
她是一名退休的大学副教授，在和笔者老同事微信聊天时，她说她家1946年至1948年的一段时间就居住在励志里1号，并发送了一张当年拍的她家住宅的珍贵照片。
从照片上看，她家的住宅是一栋欧式风格的砖瓦平房，独门独院，房前有一个花园，栽种有花草和绿化带，房后还单独建有厕所。在当年，可以算得上高档住宅了。
随后，粤汉铁路局在苗圃区域建了一些局机关的办公平房后，过了一段时间，才在苗圃和火车站周围的一些地段缓慢地建了一些员工住房。
但这些房屋都比较简陋，一般都是干打垒、土砖、竹篱笆抹泥浆做墙，房顶上盖的是树皮、稻草。就是这样的简易房，也只有一部分职员才能分到。
有一点必须明确，当时的粤汉铁路局员工绝大部分散布在现衡阳火车站周围区域，在附近所设的火车站、机务段、工务总段和分段、运输段、机厂、材料厂、验车房、桥工队等铁路单位上班，他们大多数都在火车站周围地域居住。
另外，还有一部分员工属于当年设在衡阳城湘江西岸五桂岭（原衡阳铁路工程学校处）的湘桂铁路局。
该局在现衡阳火车西站这一块附近设有衡阳西站、机务段、工务总段、运输段、机厂等单位，湘桂铁路局局机关和下属这些单位的员工也都是就近分房、租房或购房居住。
还有一部分员工分布在衡阳附近的沿线小站。因而，居住在当时苗圃地域的主要是粤汉铁路局局机关的人员和家属，人数不多。
1944年6月到8月，衡阳保卫战爆发，经过47天的炮火硝烟，衡阳城已是废墟一片，难以见到一幢完整的房子。衡阳铁路也难以幸免。在苗圃内，粤汉铁路局局机关的办公房屋和住房，断垣残壁，一片狼藉。
抗战胜利后，衡阳的粤汉铁路局、湘桂铁路局所属区域包括苗圃与衡阳城经历一轮重建的艰难历程。
衡阳保卫战后，衡阳全城房屋基本上被战火摧毁。
面对这场惨烈的战争，衡阳铁路员工更是经受一次大疏散、大迁移和大调整。1944年6月，当日军逼近衡阳时，衡阳疏散全城市民，在衡阳的粤汉铁路局和湘桂铁路局也对所有员工进行了疏散。
当时采取两种做法，一是发遣散费，每人发给几个月的工资离开衡阳，等于自愿辞职离路，以后就和铁路脱离关系了。大多数员工，对以后都比较悲观，纷纷办了离职手续，拿遣散费走人。
二是申请停薪留职，不领遣散费，不要任何补助报酬，等抗战胜利后再回到原铁路单位报到复工。
疏散手续办好后，在衡阳的铁路员工有的在衡阳城附近乡村投亲靠友，有的从粤汉铁路往湖南郴州、广东坪石一线躲避，有的经湘桂铁路线往大西南大后方逃难。
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底到1946年初，许多衡阳铁路上的员工又纷纷返回衡阳的原铁路单位。
因此，民国时期的苗圃，并未形成有规模的铁路员工和家属的居民区。而当年，苗圃这一片多为农田、鱼塘和山地，山坡、山沟都有名字，如至今还流传下来的就有洪塘冲、杜家冲、石子岭、蔡家皂等，并没有设置“里”的居民区。
至于苗圃后来形成和设置铁路员工和家属的居民区，并把居民区基本上称为“里”，应该是之后的事情了。
粤汉铁路局局机关的办公地点
前面说过，1938年秋，粤汉铁路局机关由武昌徐家棚搬迁至衡阳时，落脚的地方是现在苗圃街道杜家冲、嘉树里、光华里、民众里和保卫里一块。因此，其办公地点也就在这一块。
具体的位置是在现光明路小学（原衡铁五小）到现株洲铁路职工培训中心衡阳培训所一线沿北面山地建房办工。
主要地域是在嘉树里、光华里，另在保卫里现衡阳铁路培训所一块也建有一些办公的平房。
不过，现在，当年所建的粤汉铁路局的办公房屋除有一栋还保留着外，已经找不到其他办公房屋了。而这栋唯一留存的房屋，就是在现长沙铁路卫生监督所衡阳分所内的一栋办公平房。
粤汉铁路管理局特别党部旧址，当年称为“中山堂”。苏东文摄
这栋房屋可不是一般的房屋，它曾是粤汉铁路局的国民党特别党部办公地，号称“中山堂”，现已被确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那么，当年粤汉铁路局局长们的办公地点在哪里呢？确切的位置，在原衡阳铁路电视台所在大楼处前后左右的一小块地域，也就是距原苗圃大树（原苗圃大树已于2024年1月枯萎死去，移植了一株小樟树替代。
该树有370多年的树龄，民国时期就生长在这个位置。当地被确定为苗圃地名后，该树也就被称为苗圃大树了，曾经是衡阳铁路苗圃的象征）东北面约30米处的一小块地域。该处面积不大，长不过一百多米，宽不过几十米。
这里，属于现嘉树里地域的一部分，过去属于酃湖乡洪塘冲的一部分。当年，在这里用砖墙围了一个院子，里面分南北两片。北面有一排平房，设局长、副局长、局秘书室、总机室、会议室和餐厅几个房间。
南面有一排平房，也有几个房间，是路局接待客人的招待所。而局机关各个处课办公房屋，就分散在后面一片山地的各个山坡上。如今，该片房屋已在30多年前拆除，改建为几栋楼房了，无痕迹可寻。
在苗圃，现在还能够确定为粤汉铁路局局机关办公地点的有三处。一处是衡阳铁路公安处机关办公地点，原是粤汉铁路局警务处办公地点。
在二十多年前，这里的许多办公房屋都是粤汉铁路局警务处遗留的。可惜，随后都一一拆除，现在已找不到一点遗迹了。
还有一处就是在现株洲铁路职工培训中心衡阳培训所和衡阳铁路文化广场一块，建有一处粤汉铁路局工务处的办公室。
新中国成立前，粤汉铁路局副局长陈思诚一家居住的励志里1号住宅。
当年，为一排砖瓦平房，位置是在原苗圃大树旁一个小水塘（当年，这里有一个约50米长、30米宽的水塘，30多年前被填埋了）后东北角处，房屋东西向，西边靠现衡阳铁路文化宫的东北角，东边接现衡阳铁路博物馆的西墙位置。
其中，利用一间办公房外室开设有一个粤汉铁路局的苗圃图书阅览室，主要是提供一些当时的报刊阅读，每天下午下班后开放，到晚上10点关门。
说到图书阅览室，也就要提到原衡阳铁路第二中学对面、现苗圃公园旁的一栋红砖平房，该平房被一些老衡阳铁路人确认为粤汉铁路局的图书馆。
其实，这是一个错误。这栋红砖平房，是1950年以后由衡阳铁路局建的，但确实是图书馆——衡阳铁路局图书馆，粤汉铁路局当年没有建图书馆。所谓的图书馆就是指的这个工务处的图书阅览室。自然，这栋平房也早已拆除了。
衡阳铁路管理局图书馆，现在被误认为粤汉铁路管理局图书馆。
第三处是在现光明路小学（原衡铁五小）内，当年里面建了几栋简易平房作为粤汉铁路局机务处的办公室。1946年至1949年，吴绍萱在该处当绘图员。
现在，在该校内留存的一栋二层苏式楼房，那是1950年，衡阳铁路管理局修建，为该局机务处办公楼。
在苗圃，还有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地点，就是现在衡阳铁路博物馆这栋房屋处。当年，粤汉铁路局在这里建有一栋平房和一个锅炉房，设有铁路局福利处管理的公共浴室、理发室、小卖店和一个锅炉房。
1950年，此处房屋拆除，新建了衡阳铁路管理局的两层办公楼，衡阳铁路人后来把它称为“红楼”。2018年，该楼改建为衡阳铁路博物馆。
撰写此文的依据和理由
关于这个问题，不少纸媒和网络媒体发表过一些介绍文章，但不是有失真实，就是过于夸大，或者随意想象。可以说，还没有一篇全面、真实和准确反映民国时期衡阳苗圃的文章。
笔者是一位衡阳铁路退休职工，从小在苗圃长大，后来又在这里的铁路单位工作，至今已在苗圃生活了60多年。更重要的，十几年来，笔者一直热心于衡阳铁路历史文化的收集、整理和研究，曾参与了衡阳铁路博物馆的筹建工作。可以说，对衡阳铁路一路走来的历程还是比较了解的。尤其是关于民国时期的衡阳铁路苗圃，笔者还有幸采访过一位在粤汉铁路局工作过的老衡阳铁路人和一位民国时期在苗圃居住了多年的衡阳老前辈。
老衡阳铁路人叫吴绍萱，已于2020年病逝。1946年，他进入设在衡阳苗圃的粤汉铁路局机务处做绘图员。因追求进步，后来加入了粤汉铁路的地下党，曾经担任中共粤汉铁路党总支机务党支部书记。新中国成立后，又一直在衡阳铁路上的单位工作到离休。他对解放前后衡阳铁路的情况非常了解。几年前，笔者多次请教过吴老有关衡阳铁路上的情况。
衡阳老前辈叫鹿玉章，1938年冬，他原是津浦铁路局员工的父亲，因抗战爆发，撤退到衡阳火车站工作，鹿玉章和母亲也随父亲逃难来到了衡阳。1943年至1949年，他曾在粤汉铁路局开办的衡阳扶轮第一小学和衡阳扶轮中学读书。1950年，调北京工作。1986年回衡阳，在南华大学离休。现健在，94岁。今年初，通过朋友介绍，笔者和鹿老通过微信相识。笔者多次向他请教，鹿老给笔者提供了大量民国时期苗圃的原始资料。
就目前来说，笔者是掌握民国时期衡阳苗圃资料最多的老衡阳铁路人。如今，民国时期老衡阳铁路前辈一个个离世，仍然健在的已寥寥无几，再过一些年月，估计就没一个在世了。因此，如果笔者不把衡阳苗圃在民国时期的这一段情况写出来，这一段历史可能就会失传或者失真。想来，笔者有责任，更有义务。于是，根据自己多年收集的衡阳铁路史料，依据吴老和鹿老提供的衡阳苗圃情况，笔者特抽出时间撰写此文，以传于后人。
+
与自然时序同呼吸
文字｜苏东文
图片｜李泳锌 苏东文 袁伏初
微信编辑｜梁帆（实习生）
审核 ｜王 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