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看起来像个安静的中原小城，其实折进了太多波澜；多少人自小在这里读书、结婚、生老病死，没留意过家门口那块牌子换过几回，地名背后，都是人心里小小的悸动和惋惜。县名一改，有人无所谓，有人却总觉得好像失去了点什么。其实你仔细去问，谁都说不上具体，只是“变了”。
说到底，襄阳县，是很多人心里那根老筋——上世纪49年，红旗插遍大地，襄阳县算是那波巨变里的亲历者。几代人赶集买卖、孩子们晨读晚归，全托付在这个名字里。直到2001年，忽然就摇身一变成了襄州区。老李头家贴了半辈子“襄阳县”信封，嘴上说“新名字顺口”，可那年他孙子上户口，还跑去派出所问，“这地儿怎么不见了？”也就是这样一换，人还是那些人，房子还是那些房子，老日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想往回找，难。
洪山这地方，外人不熟，襄阳人不一定不挂念。1955年，简单一句“撤销”，十几万人家乡的名头就悄悄消了。后来赶上下乡知青一代，有人写信，总是不肯写“新地名”，非得在信封边角补一句“原洪山县”。你问他们为啥？他们说那是寄托，是根。其实过了二十年三十年，路上的砖瓦、茶馆老柳、油腻腻的早点味，才是最难忘的部分，可洪山二字不见了，总觉得连家乡的味道都淡了半分。
光化这名，念起来清清爽爽。可惜在地图上，早就成了一池涟漪——1949年归了襄阳，1983年，陡然就消失。多少老一辈还说“我们光化人”，小辈却常常只认今天的行政区划。这种“名存实亡”的滋味，你试试让上海人以后说自己不是上海的，谁受得了？岁月不等人，但光化人的脾气还在，老场子、老秧歌队，每次聚会，还是要喊一嗓“光化人都到齐了没”。
再说襄樊，湖北这俩字一拼，可不是“随便剪接”。1958年进了襄阳专区，苦熬到1979年才自个儿当了省直辖市，2010年再改名襄阳，这一通折腾，搞得当地人还彼此调侃说“襄樊人就是襄阳人，襄阳人可不一定是襄樊人”。大街小巷一夜之间，门牌、菜市场、旧区招贴全得重新刷。你说是进步，可老王开了几十年襄樊面馆，门头一换，客人打趣：“这碗面是不是味道也要变襄阳的？”老王叹口气：“人不换，汤老底儿。”
郧县算是静水流深。1952年划给襄阳，过了十三年（这十三年里头发生了多少天灾人祸、婚丧嫁娶），1965年又挪去郧阳。有人说它没什么大的变动，可在郧县人的生活里，那年头哪个不琢磨“还要变吗”？我认识个老教师张叔，爱说，“我们娃就是郧县长大的，没见证啥大事，但’划归’这事啊，都刻心上的。”
至于均县，更像是历史里的谜团一角。1952年一脚进了襄阳大门，没过多少年，1960年说撤就撤，一晃两年又复活，然后1965年还是转去郧阳。你要说，谁家的小孩能连名字都换五六回？还不迷糊。老均县人翻祖上的家谱，都得问问’哎，咱家到底是哪边的人？’地图对他们来说不是死板的边界线，是亲戚朋友断了联系的旧故事。
房县，其实也离不开这些“拐弯”的命运。52年划归襄阳，65年转去郧阳。看似一纸文书，背后是上千户人家的新琐碎、新顺口溜。后来还有人自嘲“我们县是跟着文件跑”——你可以不在乎，可你孩子以后会问：为啥爷爷是襄阳人，爸是郧阳人，自己又回到了襄阳？
再聊随州市，这地儿的出头有点不太一样。1979年升成市，90年代头上“被省管”，2000年一下变成地级市。老百姓嘴上说’随便，爱咋改咋改’，可碰到办事、拆迁、外出上学，那张新城里头的身份证，又叫人有种骤然被机械臂揪起来的晕眩。老工人宋叔笑着念叨：“小时候哪有这么多讲头？现在，地名就是前途。”
竹山县、竹溪县这一对“竹子兄弟”，外人常分不清。1952年一起挂到襄阳门下，1965年齐齐划到郧阳。其实谁家谁不过是走东串西，地名变化了，寂寞和自豪感常常共存。竹山县的李阿姨爱讲一句，“不管叫哪里，咱山水没变，山民还是从前。”县志里写得热闹，人心里却只记着自家那口古井。
郧西县，行走在山水间的静默者。也是1952年归到襄阳专区，1965年又被带离。每个县都有命运的掌纹。你说这名字好听不好听？郧西的老街上，三轮车师傅会说，“那年改了归属，家里的米票一下子不认了，”细碎的生活，从来比行政区划更能咬住人心。
随县啊，改来改去，1983年干脆直接融进随州市。有人会觉得不痛不痒，其实老随县出门在外，提起家乡，常常支支吾吾，既不肯说自己是大城市土著，也不情愿承认变成了新城人。飘着的县名，像是年少时丢失的某样小物件，想起来总咯噔一下。
绕完这些老县市说不尽的小悲欢，心里总是莫名复杂。它们的变迁当然是历史的必然，但放在个人一生，就是一层又一层的小别离。屋檐下的老灯笼换了新徽章，老课本翻到“地理知识”那页，上面的名字和心里的家乡，谁又能分得清呢？也许正是这些不断改写的县名、这些琐碎家常，才让这片慢慢拥挤、渐渐热闹的土地，有了哭有了笑。
谁还记得最初的样子？又有谁为自己的家乡名头变换深夜辗转？故事走到这里，你可能该问一句：咱们究竟更想留下什么？名字，还是那些和爱人祖辈一起走过的小路？一座城市的变迁，有时不过是一家人餐桌上一句轻叹。那么，你愿意，记住的是哪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