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要讲的,是诱导手法(induction techniques)。这类手法跟我们之前说的直接手法(direct techniques)很接近,但有一个很本质的区别:我们不是主导者,而是跟随者。我们不是用力去“推开”什么,而是静下心来,去感受组织自发的运动节律,然后顺着它的方向,轻轻带动它,直到它松开。
对一些括约肌来说,比如幽门、Oddi括约肌、十二指肠空肠曲,这两种手法其实可以交替用。有时我们会先用直接压力,等组织有点动静后,再进入诱导阶段。特别是在这些部位,直接手法和诱导手法所需的力量差距非常小,因为它们本来就属于比较深、比较微妙的结构,不适合大力“猛推”。
十二指肠的诱导手法可以从做活动测试的那个手位开始,也就是手放在腹部靠近幽门的位置。我们的手要感受的是组织在吸气时(逆时针)和呼气时(顺时针)之间的自然摆动。当我们能分辨出哪一方向更容易、幅度更大,就顺着它走,持续地引导它的旋转。过程中可能会遇到“静点”(still point),也可能没有,没关系,重点是我们得等到那股紧张感松开。
如果我们感觉组织根本没动,也可能是它太僵了。这时候可以先用推移刺激法:轻轻把D2往左、往右各推几次,就像是在敲门,等组织“醒过来”后,再重新感受它的节律,做诱导。
Oddi括约肌的诱导,目标是帮助胆道和胰液排出,缓解括约肌本身的痉挛。让病人仰卧,我们把掌根放在右侧锁骨中线和肚脐连线的中点上方2到3指宽处,下方是腹前壁、大网膜、横结肠、小肠和D2,胰腺在内侧,右肾在外侧。我们要做的不是往下压,而是轻柔地感受顺时针和逆时针的旋转,跟着那股较容易的方向走,一直到运动停止。
大多数时候,在这种旋转后会进入一个静点,然后组织忽然一松,我们可能还能听到一种“水流声”或者“排空声”,这就是胆道和胰管开始流动的声音。有时候,如果病人有胃下垂,Oddi括约肌的位置可能会比我们想的更低,这时我们的手要跟着调整,别停在原来的点不动。
如果我们发现怎么带都动不了,那说明括约肌太僵了。这时候可以先做一个横向预备手法:手掌压在括约肌处,在一条直线上左右推移,大约来回3到8次,我们会感觉局部有点松动。接着再重新进行旋转诱导,就比较容易了。还有一种叫回弹法(recoil),也适合在这种括约肌放不开的时候使用。

接着说说十二指肠空肠曲(duodenojejunal flexure)的诱导手法。这个部位深,且跟很多结构相连。操作时,把手掌根放在左侧锁骨中线与肚脐连线中点上方2到3指宽,下面是腹前壁、大网膜、胃、横结肠和小肠,左肾在后方,空肠曲常常和它们一块活动。
我们可以用掌根、指腹、或拇指,看哪种最适合病人的腹型和我们自己的手感,轻轻往下沉,直到我们感觉到底。然后减轻力量,去找那股旋转的运动,顺着旋转方向去引导它,直到它停下来、进入静点,之后再继续引导它回到正常的顺时针旋转节律。
这里还有一个关键结构——Treitz肌(肌性悬韧带),它像个“括约肌”一样控制这个弯道的角度,也控制着内容物的通过速度。我们相信,用诱导手法可以同时影响这两种功能。
最后是空回肠(jejunum 和 ileum)。这里的诱导方式跟活动测试时手法差不多,把双手手掌放在腹部上方,去感受它的内在节律。加上一点自下而上的引导力,尤其是对肠段竖直方向的蠕动。跟着这股旋转和推进力,轻轻带它走,直到我们感觉那块“绷着”的地方放松了。
有时候,如果我们觉得它完全没动感,那说明可能有机械性的阻碍,比如肠腔角度被折弯了、有局部痉挛或是微小粘连。那就先做点活动性手法,比如把肠袢向上向内拉几次,再回来感受节律,就容易多了。
空回肠的诱导,不光是松解结构,它还对小肠的液体循环很有帮助。如果操作正确,整个肚子会慢慢变得轻盈、安静,甚至会听到肠鸣音,这说明肠道开始恢复它该有的节奏了。
诱导手法,是一种非常细致的技术。我们越是放松、专注、跟随,身体就越愿意把隐藏的紧张告诉我们。这不是“用力解决”的问题,而是“听懂之后自然松开”的过程。熟练之后,我们会发现,那些静止、紧张、发炎的组织,其实只是等着我们听见它们的节奏而已。
予人玫瑰
手有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