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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骋羲书阁熊猫

昔谢赫论艺重“骨法用笔”，观明代杨荣小楷《杏园雅集图后序》，方知台阁体亦能具此神韵。此作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乃杨荣为“三杨辅政”时期文人雅集所作，笔墨间既含“台阁体”的端庄规整，又藏文人雅韵的清俊秀逸，恰如《明史》评其“挥翰从容，雅称帝意”，堪称明代馆阁书风的典范之作。

细赏其笔，点画如“玉簪垂露，精钢截锋”，尽得唐楷法度之妙。取欧阳询《九成宫》之严谨、虞世南《孔子庙堂碑》之温润，起笔藏锋不露，如“春蚕吐丝”般轻盈入纸；行笔中锋稳健，似“平湖泛舟”般舒缓有力；收笔回锋利落，若“孤松挂剑”般劲挺有余。“永字八法”融于毫端：侧如“寒潭印月”，圆劲中见清透；勒似“苍松倚壁”，遒劲里藏韧性；弩若“曲涧流泉”，缓急间显端庄。每一字皆“大小匀整，疏密合度”：“杏”字疏朗如枝头新绽，“园”字环回若曲径通幽，“雅”字端正如高士垂裳，“集”字紧凑似群贤聚首，无一笔轻佻，无一字失矩，尽显“馆阁体”“结体方正，笔墨精严”的特质。

其章法如“玉阶列戟”，气脉贯通而肃穆庄严。字距若“疏星映斗”，行距似“远岫横云”，通篇横列如“秋水横波”，纵贯若“列峰排岫”，界格之内字字安稳，却无板滞之感。墨色“浓润均匀，不洇不枯”，恰如“春雨沐兰，清润欲滴”，观之恍见杏园雅集之景：“松篁映户，曲水环流”，文臣雅士“挥毫赋诗，品茗论道”，皆随笔墨流转跃然纸上。杨荣作此书时，既为记录雅集盛事，亦含“辅国安邦”的儒者情怀，故笔墨间既有文人的清雅，又有宰辅的沉稳，所谓“书如其职”，正是此理。

此作之妙，更在“文”与“书”的相得益彰。《杏园雅集图后序》文辞“典雅雍容，辞约义丰”，述雅集之乐，显同道之谊；小楷书法“端庄秀丽，法度森严”，传文人风骨，彰台阁气象。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文句遇上规整雅正的笔墨，恰如“金壶斟酒，玉板题诗”，将明代文人的雅致与朝堂的庄重熔于一炉。

这卷《杏园雅集图后序》，历经数百年，依旧如“朝堂玉磬”，散发着“不激不厉，风规自远”的墨香。观者于纸墨间，既能赏台阁体的法度之美，更能悟明代文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精神之境，堪称“书为文役，文以书传”的传世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