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党锢之祸
诗书未火秦犹在,党锢无钩汉亦衰。
公元166年,在凉州担任度辽将军的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因没有被列入党人,而愤愤不平,主动上书要求朝廷治罪。
他上书说:臣之前举荐前大司农张奂,这是攀附党人。而且臣以前在左校劳动改造时,太学生张凤等人上书为臣申诉,这是党人拉拢臣,臣应当论罪。
然而,朝廷却置之不理,让他继续安抚羌胡,不要捣乱。
皇甫规为什么以没被列入党人为耻?
那是因为这帮党人都是当时天下闻名的名士,他们与宦官正在进行对攻。
自东汉和帝时起,就出现了外戚集团和宦官集团交替把持朝政的局面。
桓帝即位前的老师甘陵人周福,在他即位后,特蒙拔擢,出任尚书之职。
同郡人房植,名高天下,却无周福的无功得官。
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
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从此,甘陵士人就分成南北两派,″党人″这个名称,却由此而产生的。
当时党人之议兴起,从甘陵南北部发展壮大,转入洛阳太学。
三万多太学生中,大名士郭泰和贾彪为其领袖人物,他们与李膺、陈蕃、王畅互相褒扬,史称“太学清议”。
太学生们称颂李、陈、王三人道:
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強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
还有渤海公族进阶、扶风人魏齐卿,都敢说敢讲,不怕豪强。
自公卿以下,无不畏惧他们的贬议,纷纷到门结纳。
此时,外戚梁冀已诛,宦官势横。因此,党人 与宦官之间的激烈冲突,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当时的宦官,多有子弟亲戚,或在外面做官暴虐,或则居乡恃势骄横。
用法律裁制,或者激动舆论反对他,正是立名的好机会。
士大夫和宦官遂势成水火。
这一班好名誉、好交结的士大夫,自然也不免互相标榜,互相结托。
京城里的大学,游学者众多,而且和政治接近,便自然成为他们聚集的中心。
结党以营谋进身,牵引同类,淆乱是非,那是政治上的一个大忌。
当时的士大夫,自不免有此嫌疑。
而且用了这一个罪名,则一网可以打尽,这是多么便利,多么痛快的事!
宦官遂指当时反对他们的名士为党人,劝桓帝加以禁锢。
“五侯”被清算后,刘志任用了新一批宦官,如管霸、苏康、侯览、曹节、王甫。
此时宦官集团以中常侍苏康、管霸为首,他们排挤陷害忠良,争相阿谀奉承刘志。
大司农刘祐、廷尉冯绲、河南尹李膺皆受其陷害而被惩处。
刘祐上任司隶校尉,权势富贵子弟听说他的威名,从州郡罢退回京师的,一到边境,这些人就改换服装,把财宝隐藏起来。
中常侍苏康、管霸在朝廷内掌权,占天下良田美业,山林湖泽,百姓穷困,州郡不敢吭声。
刘祐发文到他们所占的地区,依法按类没收。
汉桓帝大怒,判刘祐送左校劳改。后来,赦罪出来,再历三卿,往往托病辞却,请求归于田里。
廷尉冯绲,其父冯焕,汉安帝时任幽州刺史。冯焕素来痛恨奸恶之徒,并多次责罚他们。当时玄菟太守姚光也是因此而导致人事关系不协调。
素来怨恨冯焕他们的人伪造玺书谴责冯焕与姚光,并赐他们欧刀。又下诏给辽东都尉庞奋让他迅速执刑,庞奋斩杀了姚光,并将冯焕扣押。
冯焕想要自杀,而当时年少的冯绲怀疑诏书有假,便阻止冯焕,上书陈述事情原委。
核实后发现果然是有人刻意所为,安帝立即召庞奋抵罪。此
时恰逢冯焕在狱中去世,安帝很同情他,于是赐冯焕、姚光钱各十万,授冯绲为郎中。冯绲由此而闻名。
冯绲后来率兵镇压了江、淮之间的巨患,招降羌人,武陵蛮夷,后升任廷尉,是一个良将。
可是就这么一个狠人,居然被宦官几句话,就丢了几十年刀头舔血的官职,可见宦官的权力有多大。
当时,山阴太守单迁因罪下狱,冯绲经核查定其死罪。
单迁是已故车骑将军单超的弟弟,于是诸宦官互相包庇,一共诬告冯绲。
冯绲与司隶校尉李膺、大司农刘祜一起被罚在左校工作。
当时,宛城的富商张汎,是汉桓帝后宫中一个美人的外亲,善于雕镂玩好之物,多次贿赂宦官,并以此得到显耀的职位。
于是凭借伎巧,仗势纵横。
南阳功曹岑晊劝南阳太守成瑨收捕张汎等人,然而遇到刘志下达大赦天下的命令。
岑晊却不顾赦令强行诛杀了张汎,又杀了张汎宗族宾客200多人,然后才上奏朝廷。
而山阳太守翟超,没收了中常侍侯览的所有财产;
汝南太守刘质逮捕小黄门赵津,不顾朝廷赦令,将赵津拷打至死,然后才向朝廷上报。
张俭便摧毁侯览的坟墓和住宅,没收所有的家赀和财产。
东海国宰相汝南郡人黄浮杀了中常侍徐璜的侄儿徐宣。
宦官们纷纷向刘志提出申诉,同时鼓动张汎的妻子上书诉讼。

刘志闻知此事,索然大怒,因为在刘志看来,这是地方官吏公然对抗中央。
刘志当即下诏,将南阳太守成瑨、汝南太守刘质一并逮捕,按律处斩。
朝中重臣、位列三公的太尉陈蕃、司空刘茂一同向桓帝进谏。
桓帝不悦。
刘茂不敢多说。
陈蕃独自上书,以汉初申屠嘉召责邓通,董宣追劾湖阳公主的例子,为受罚的官员们辩解,并要求桓帝“割塞近习与政之源”,清除宦官乱政的不正之风。
桓帝不理他,而宦官等人更加嫉恨士大夫们。
虽不敢加害名臣陈蕃,但对其他人则大加报复。
朝中大臣、地方官员以及民间百姓大多站在士人一边,纷纷指责宦官乱政,为非作歹,排斥忠良。
结果却被纷纷免官,成瑨、刘质等最终在狱中被害,岑晊、张牧等人逃亡得免。
很快李膺事件,将党人和宦官的矛盾彻底爆发。
李膺为司隶校尉时,小黄门张让的弟弟张朔担任野王县的县令,贪污残暴,没有德政。
因畏惧李膺的严厉,逃回京都洛阳,躲在他哥哥张让家的合柱中。
李膺得知这个情况以后,率领吏卒破开合柱,将张朔逮捕,交付洛阳监狱,听完供词,立即处决。
从此,所有的黄门、中常侍,都谨慎恭敬,不敢大声呼吸,甚至连休假日也不敢出宫。
桓帝觉得很奇怪,问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一齐叩头哭泣说:“我们害怕司隶校尉李膺。”
当时,朝廷的政治,一天比一天混乱,法度崩塌破坏。
然而,只有李膺仍然维护朝纲,执法裁夺
因此声望一天比一天高,凡是读书的士人,能够被他容纳或接见的,都称之为“登龙门”
当时,与宦官交往的河内人张成,擅长占卜,推算出朝廷将有大赦,便故意指使儿子杀人。
河南尹李膺,下令逮捕张成。
不久赦令下达,张成逃脱收捕。
李膺更加气愤,仍将其逮捕处死。
张成的弟子牢修,在宦官一党的支持下,便上书诬告李膺等人蓄养太学生和游士,交结各郡的生员,互相标榜,结成群党,诽谤朝廷,败坏风俗。
桓帝大怒,诏告天下,逮捕并审理党人。
太仆卿杜密、御史中丞陈翔等重臣,及陈寔、范滂等士人皆被通缉。
太尉陈蕃认为“罪名不章”,拒绝平署诏书。
桓帝见诏书无法生效,干脆跳过司法程序,直接让宦官负责的北寺狱审理此案。
李膺、陈寔、范滂等人慨然赴狱,受三木酷刑而不改其辞。
当时被捕的大多是天下名士,民间所认同的“贤人”。
度辽将军皇甫规以没有名列“党人”而被捕为耻,上书“臣宜坐之”,要求桓帝连自己一块儿治罪。
桓帝没有理他。
陈蕃和司徒刘矩、司空刘茂一同劝谏汉桓帝,请求赦免刘瓆、成缙、翟超、黄浮等人。
汉桓帝对此不满,有关部门因而弹劾他们,刘矩、刘茂不敢再说什么了。
陈蕃再度上书,以夏商周三代之事劝谏,言辞激切。
桓帝嫌他多嘴,以陈蕃提拔的人才不好的罪名免去了他的太尉一职,改以光禄勋周景为太尉。
并罢免了司空刘茂,改以光禄勋宣酆为司空。
于是诏令全国,逮捕李膺、陈寔等200多个“党人”。
有的党人逃走,刘志就悬金购赏。
一时间,使者四出,相望于道。
陈蕃被免职以后,朝廷文武大臣大为震动恐惧,再没有人敢向朝廷替党人求情。
贾彪说:“我如果不西去京都洛阳一趟,大祸不可能解除。”
于是,他就亲自来到洛阳,说服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郡人霍等人,使他们出面营救党人。
当时,负责审理此案的宦官王甫等人,也为范滂、袁忠等党人的言辞所感动,取消了对他们的酷刑。
李膺等人在狱中故意供出宦官子弟。
宦官等害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向桓帝进言,说天时到了大赦天下的时候了。
于是公元167年六月庚申日,改元永康,大赦天下。
党人共二百余人,都遣送回各人的故乡;将他们的姓名编写成册,分送太尉、司徒、司空三府,终身不许再出来做官。
史称“第一次党锢之祸”。
审判结束后范滂等人被释放,向南回乡。从京师出发的时候,汝南、南阳的士大夫来迎接他的车子有几千辆。
可以看得出党人的影响力有多大。
这里插一句,名士范滂的后代有一个叫范仲淹,还有一个叫范文程。
东汉桓、灵二帝之前,宦官、外戚虽然专权。
但有名臣陈蕃等人主持朝政大局,士大夫、豪强等心向朝廷,局势尚未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即《后汉书》中所说的“汉世乱而不亡,百余年间,数公之力也”。
第一次党锢虽然持续不到一年,但却将士人、宦官、皇权矛盾彻底点燃,为东汉灭亡丧钟也开始敲响。
而主导此次党锢的汉桓帝,自然而然地喜提无道昏君的骂名。